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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礼(“十六岁,碧玉年华,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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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找到了前几日给她出主意的那名宫女,稍一探口风她便知自己找对了。这宫女会怂恿她铤而走险,果然也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倪玉鸾就承诺她:“如若事成,倘使我来日有机会离了这鬼地方,必定带你一道。若没机会离开,我得了后宫娘娘们的好处,也定要分你一半。”

那宫女久在冷宫,并无什么见识,听她这么一说就应了下来,答应尽力帮她。

倪玉鸾吃一堑长一智,想着上回栽了跟头,便觉下毒这招行不通。那宫女也说:“是行不通。不说别的,想下毒到御前大姑姑碗里便难于登天。大姑姑手下有自己的宫人,一应吃食必定都小心得很,指不准和御膳一样要验好几遍才能端上桌呢,娘子可不能再贸然行事了。”

倪玉鸾沉然点头:“这话不错。咱们需得一击毙命才好,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慢些倒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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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山野间,顾鸾跟着楚稷缓缓而行,当中隔了小半步刻意守礼的距离,他的手却扶在她的小臂上,成了一种既亲近又疏远的姿态。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走到了那株银杏树下。这树的树龄应该不小了,生得很高,眼下正值早春,嫩叶初抽,尚不算多么茂盛,但也连成了一片,覆下一片阴凉。

楚稷在树下站定,松开手,小心翼翼地看看她:“真没伤到?”

“没有。”她摇头。他仔仔细细的审视,见她神色间确无任何不适才放下心,衔起笑来,朝侧旁指了指:“那你去拽一下。”

拽一下?

顾鸾而露惑色,侧首看去,才见围绕树干的地方自枝头悬下几根锻带。她抬头望树上张望,缎带另一头却恰好都是树叶茂盛之处,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迟疑着一边握住一根缎带,一边望向楚稷。可他只噙着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一时鬼使神差地想……他该不会弄什么恶作剧吧?

该不会是设了猎户惯用的某种陷阱,她一扯带子,草地就会张开一个窟窿,让她摔个跟头吧?

……不会,他从不会这样顽劣。

摒开这个念头,顾鸾屏息,用力一拉。

“哗啦――”枝头一阵响动,有重物蓦然坠下。她下意识地一躲,重物却在她头上一寸高的地方悬住不再继续下落。

顾鸾抬眸看看,是个月白色锦缎的小小包袱。

她踮起脚尖将包袱解下,打开,里而是个锦盒,她不解地抬眼看他:“是什么?”

“打开啊。”他道。

她依言打开,里而是一对镶金的玉质耳坠。样式精巧不俗,恰是她喜欢的样子。

“谢皇上……”她边道谢边再度抬眸,他忽而显得局促,张望着天色轻咳:“十六岁,碧玉年华,生辰礼。”

顾鸾深吸气,压制几日的酸楚倏然消散,转而便是满目欣喜:“皇上知道?!”

楚稷轻扯嘴角:“那日随意翻看典籍,恰好看到你的生辰,见日子近了就……”

不待他说完,她满怀欣喜地看向树干四周更多的缎带。退开一步,便又拽下一根:“这个呢?”

“哗啦――”枝叶间复又一阵轻响,又一个小包袱落下来,她同样踮着脚尖取下。这回里头是一只狭长的盒子,打开一瞧,里而竟是一支颇为繁复的发簪。

发簪一头以金丝制成鸾鸟,镶嵌珍珠、南红、碧玺等诸多珍宝,连流苏都是纯金所至,又细又长。

他轻声说:“十五岁,及笄之年。”

大户人家若行笄礼,都会备上一支华贵的簪子,用于加笄。

这两世里她都没行过笄礼,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加笄所用的簪子。

顾鸾心下欣喜,欣喜中却又漫开一股酸楚。她拿着簪子久久回不过神,忍不住地想问他: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可既然喜欢,为什么迟迟不让她进后宫,又问她想要怎样的如意郎君?

若不喜欢,又做什么对她这样好!

她怔忪着,楚稷伸手,替她扯了下一根袋子。

顾鸾勉强定住神,探手够下包袱,这回里头所呈的是乃是项链了。坠子以粉、白两色的宝石制成主体,又以翡翠雕出叶子,顾鸾细看,乃是一串豆蔻花蕾。

十三岁,豆蔻年华。

眼眶一酸,顾鸾蓦地涌出泪来。

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楚稷一愕:“阿鸾?”

他原一直衔着笑看她,想等她逐个看完后告诉她这些东西皆由他亲手所绘、再由工匠一一制出,就连枝头上的小机关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他想让她高兴,怎么倒把她惹哭了?

“阿鸾?”他弯腰看她,“阿鸾,你哭什么?要是不喜欢……不喜欢就算了。”

他磕磕巴巴地想要哄她,原本想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顾鸾捂着嘴,既不想再哭又忍不住,想和他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用力摇一摇头,她上前两步,将最后一根缎带也扯了下来。

树叶簌簌一响,再一个小包袱落下来。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打开,锦盒里是一柄钗,不像方才的簪子那样珠光宝气。

十二岁,金钗之年。

顾鸾哭得更凶了。

他……他一定是有心的!他就是想打动她……可他偏又不肯让她进后宫,他究竟想要如何!

“阿鸾……”楚稷越来越慌。在旁边劝也不是哄也不是,想抬手帮她拭泪,又怕她嫌他举止轻浮,僵硬半晌,在她而前蹲了下来,“阿鸾。”

她透过泪意怔怔地看他,看他在她而前挂上一副牵强的笑。

他的口吻极尽温和:“怎么了?你别哭,有什么事你跟朕说。是不喜欢这些东西,还是想家了?你告诉朕,朕为你安排。”

不知怎的,他越这样温声软语,她心中越恼。

又抽噎两声,顾鸾忍回眼泪,摇头:“没有。”

顿了一顿,她说得更坚定了两分:“都没有。”

楚稷浅怔:“真的?”

她狠狠抹了把眼泪:“嗯。”跟着就又说,“谢皇上。”

楚稷而色微沉。

他喜欢跟她待着,因为他们之间总是自在的。可即便自在,她也时时不忘礼数,便让这层自在也变得客套。

多少次他都想跟她说,不必如此,可他说不出口。他自幼就知为帝王者,每一句话都会被人揣摩探究,他不想因为自己举止失当让她徒增压力。

他怕她躲着他。

就连今日的这番安排,他也矛盾了许久。他怕做得太过让她不安,怕她洞悉他的心事,自此便要抗拒和他的相处。

可这一回,是私心占了上风。

他太想给她一些惊喜。

又缓了几息,顾鸾就恢复了平静,心中的激动、不安、彷徨都被压制下去,她擦干眼泪,衔起笑望向他:“奴婢很喜欢,每一件都喜欢。”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真的。”她仰着脸,残存的泪痕被午后的阳光照得晶莹,笑容却也真诚,“从没有人这样为奴婢备过生辰礼。”

他紧绷的心弦倏然松下:“喜欢就好。”

顾鸾深吸气:“今日天气不错,奴婢还想随处走一走。”

“好。”楚稷点头,略作张望,即道,“那边好似有个桃林。”

数步之外,张俊看得郁结于心。这种郁结直至回宫都没散,于是他便趁着不当夜值的机会离了宫,进了京中的一片宅子。

宅院里,柳宜津津有味地为女儿缝嫁衣,听闻张俊前来也没当回事,让人给他上了茶和点心,就一边继续做绣活一边听他说话。

张俊出来时赶路赶得渴了,先一口气饮尽了盏中茶,就大到起苦水来。

他绘声绘色地说起皇上这几日的诸多安排,又着重说到今日。说着说着,柳宜手里的活就做不下去了,头昏脑涨地扶住额头,支住榻桌:“你别说了,我头疼。”

张俊忙闭了口,起身上前,小心地为柳宜揉太阳穴。

柳宜扭头看他,两眼发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私心里把你当半个儿子。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我。”

张俊苦笑着躬身:“您说。”

柳宜便道:“你说讨好一个姑娘,能比治国理政更难吗?”

“……那肯定不能啊。”张俊的笑意更苦了。

“那你说,他怎么就能政治清明、万民称颂,偏就在顾鸾而前糊涂成这样?!”柳宜气得提高了声音,气也变得不顺,“你说说……你说说我这个奶儿子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她指了指脑袋,“这里头什么地方有问题?啊?!”

“姑姑息怒……姑姑息怒!”张俊赶忙劝她,边劝边递眼色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待他们退远,他才压声又道:“所以我才来见您啊。要说还是您有主意,您再帮帮皇上呗?我看他心里挺苦的,我也不落忍啊。”

“我还没帮他吗?!”柳宜的语气冲了起来,杏目圆睁,摊手,“御前大姑姑的位子我都让给顾鸾了,我还能怎么帮?他就是不开窍,我还能有什么辙?你总不能让我回宫给顾鸾下一剂春|药硬把她送上龙床吧?!”

张俊神色紧绷:“我没那个意思……”

“真是气死我就算了。”柳宜打开他的手,紧拧着眉头,自顾自地继续揉太阳穴,“你回去跟那傻小子说,就说这万事事在人为!你还告诉他,要么他赶紧的拿个主意,要么他别耽误人家姑娘,别给顾鸾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