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
三个字，仿佛带有魔性一般，把她叫停了。
夏眠低头，感觉自己从头到尾无处安放，钻地洞也藏不住她的尴尬。
真不巧，第一次做贼，还被主人逮住了。
她慢慢回过头，发现顾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旁边。
他身上，浑然不见刚睡醒的困意，反倒眸底如墨通透，注视于她，“夏眠？”
她转过身，不自然地咬了下唇，小脸上写着：什么事？
顾淮目光流转于她身上，最后落至她手里那些明信片，眼尾稍拧，“你拿这个做什么？”
他说的是这个，而不是她刚刚偷亲他这件事。
这让夏眠放下心来，正要开口，意识到她偷明信片这事也不好解释。
同样地让她不知所措。
【我……】夏眠慢慢吞吞，把明信片背到后面，【只是看看。】
“在这里不能看？”顾淮问，“还要拿出去看？”
【怕被你发现。】
“拿出去就不会被发现了？”
“……”
好吧，她百口莫辩。
偷就是偷了。
她心底承认，表面上是不认的。
她比划手语：【这些是我写给你的。】
顾淮低眸，看起来很有耐心：“然后呢？”
夏眠：【我想拿走。】
顾淮：“凭什么。”
夏眠：“……”
就是她写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走。
虽然她已经送给他了，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他真真切切地收在这里，更不知道会一直保留。
旧事重提，怪让人尴尬的。
夏眠硬着头皮，用译音解释道：“我觉得这些情书有点过时，看着很肉麻，所以想把它们拿走。”
要回情书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好？
何况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
可那些文字，在现在的她看来，未免小孩子气。
顾淮凝视她许久，“既然觉得那些情书过时——”
见他有松口的意思，夏眠抬头，目光希冀。
他顿了下，又说：“那就重新写几封。”
“……”
怎么还带人这样的？
夏眠垂眉，大脑迅速计算重新写几封情书还是直接把旧情书交到他手里比较划算，没等她思考出来，手里的明信片已经被他拿走了。
全部都拿走了！
看着顾淮将它们放回原位，夏眠不知所措摸了摸额角，译音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保留这么久？”
顾淮眸光未抬，“一直都放在这里，没人动过。”
“我还以为你扔掉了。”
“以前保姆收集的。”
顾淮生性再冷戾，倒不至于当着师生的面把别人送给他的礼物扔到垃圾桶，大部分是退回去，退不回去的只有夏眠寄来的信件和礼物，他没吩咐过，保姆自然不敢乱扔，一样一样收拾整齐。
夏眠大概想明白了。
偶然抬头一看，发现他竟然抽出一张明信片在细看。
她下意识张嘴去制止，结果只有难听的细哑声，只能闭嘴，迅速跑过去，抬手去制止他。
不能看——！
可惜个子比他矮上一大截不说，胳膊腕更没什么力气，指尖在他这里好像挠痒痒一样。
顾淮把那张明信片放回去，微微侧眸，“怎么了？”
【给我……不许看。】
“为什么不能看，不是写给我的吗？”
【给我。】
她态度生硬，脸颊红了一圈。
他要是早些年看的话自然无所谓，毕竟谁都有中二的时代。
可现在看的话……尤其是当着她的面看，尴尬感不比先前在浴室两两相望要弱。
在夏眠把这些拿出来之前，顾淮并没有看过这些情书。
那会儿给他写乱七八糟东西的小女生多了去，随意翻一翻都知道是从某些地方摘抄或者化用过来的，看这些还不如刷题。
眼下见小姑娘脸红耳赤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抢了她的钱。
本着越不让人看越要看的兴致，顾淮说：“看完给你。”
夏眠哪肯依，更怕他当场读出来，踮起脚尖，妄图从他手里把情书给夺走——
身子的重心，突然难以控制地，往他这边倾斜。
情景似曾相识，夏眠脑海里迅速闪过那个长裙女人，同样地站立不稳，她连顾淮的衣边都没摸到，就被对方迅速避开了。
夏眠下意识抬手，试图抓可以搀扶的东西。
腰际，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力道，将她硬生生拉了回来。
夏眠惊魂未定，发现自己几乎半个人居然靠在顾淮的身上。
那两团也结结实实一撞。
他因为抬手扶了她，原先那张捻在指尖的明信片，慢慢飘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时间仿若静止。
夏眠的脸，紧贴男人宽厚而坚韧的胸膛。
她感知到自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运动，鼻息间，漾着和书墨气息混杂在一起男人身上的雪松木香。
她本来带有三分红的脸颊，经过这么一遭，如同红透的番茄。
定了定神，夏眠退后两步，腰际与男人的手逐渐脱离，却仍然留下余温，紧张的气氛让人呼吸紊乱。
夏眠把那张明信片捡起来，没工夫看自己曾经写的矫情文字，也没工夫管他会不会看，放在书柜上。
她示弱了，比划道：【本来就是写给你的东西，你想看就看吧。】
她的眼瞳里晶莹通透，碎光盈动，一副服软的样子。
女孩身上若有若无的香飘来，为这夜间气氛更添朦胧。
“行了。”顾淮平住气息，到底还是依她，把情书放回原位，“我不看。”
夏眠抬头。
他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发，“去睡吧。”
不知是不是刚才无意中的摩擦碰撞，男人语气比平时轻和万分。
很难得地温存。
顾淮：“看我也没用，我不知道。”
不知道夏眠突然离开。
她没提前和他招呼过。
“就算有急事要走的话，应该和我们提前说声吧。”卫准纳闷，“完全不拿我们当朋友，你说是吧。”
顾淮没搭话，眉间逐渐拧起。
“我们现在过去有用吗。”卫准耐不住叭叭的嘴，嘀咕，“她不会已经走了吧。”
听到这句，顾淮莫名觉得心烦气躁，不自觉将车厢温度调低。
公寓楼下。
“呜呜呜好舍不得啊。”
“治愈后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小夏眠姐姐爱你——”
路遥给夏眠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感伤又热情。
夏眠难免好笑，比划道：【很快就回来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好难过，咱们两个还没分开超过两个月呢。”路遥叹息，“光我们两个见面就这么依依不舍，你要是见了顾淮的话，还不得……”
夏眠略微尴尬，【我还没告诉他。】
路遥愕然。
不会吧。
夏眠连奶奶，学生，都一一告别了，怎么可能没告诉顾淮呢。
路遥难掩惊讶地问：“为什么？”
夏眠比划：【没来得及说。】
“这不就一句话的事情，有什么来不来得及的？”路遥才没有那么傻地被糊弄，“你不会不想告诉他吧？”
不是不想。
她害怕他一言两语的阻止就让她改变主意，更怕他没有一言两语。
路遥没有再逼问，想到卫准那通电话，总算明白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吃惊了，敢情这两人什么都不知道。
送夏眠往小区外面走的时候，路遥幽幽叹息：“真的什么行李都不带吗？”
夏眠：【嗯，我妈说那边都有。】
路遥：“那平日用习惯的东西总得带着吧。”
夏眠：【不了，我怕我看到后会忍不住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