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那伯母是？”
“再婚。”李爸爸很简洁地回答，尔后他拿起小凳上的香烟，递了一根给他。
程诺伸手去推：“谢谢伯父，我戒了。”
李爸爸一阵狐疑，他还没见过哪个男人不爱烟酒茶这三样的。“维维要求的？”
程诺苦笑，眼中带着难掩的落寞：“我倒宁愿是她要求的。”
李爸爸一愣，然后微笑着拿起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用力地吸了一口后，吐雾地说：“她从小到大都这样，不是她没有要求，而是她习惯了不用要求去要求别人，或者这跟她倔强的性格有关。”
不知怎的，总觉得今晚的烟有点苦，李爸爸在吸完第二口后，雷厉风行地把烟捻熄，丢进烟灰缸里，这才慢慢说：“我跟她妈离婚的那会儿，她明明就是很不高兴，但什么都不说，她看着我们走进民政局，坐在那儿看着我们盖印签字。”
程诺静静地听着，脸上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他似乎能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一个小一号的维维顶着一双大大清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正在签字离婚的父母，那是一种很可怕也很可悲的画面。
李爸爸说得有些激动，伸手想再去掏第二根香烟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下，最后把目标换成桌上的香茶。他喝了一口后，觉得情绪稳定多了，这才又说：“离婚后，她选择跟在她妈的身边。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做对她最好，但我没有想到，安对她不好，她酗酒，喝醉酒后还打维维，直到我再婚，安甚至更是变本加厉地打她。”
说到后来，李爸爸的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了下。
程诺难以置信的目光是那么的清晰，他低着头，突然没有勇气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愤怒与心疼甚至比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强烈。
忍了许久，程诺才艰难地将怒火压下，开口问：“后来呢？”
李爸爸眼睛深邃地看了他一眼，说：“失踪了几个月，估计是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了吧。”
“离家出走？”程诺震惊了，那个又古板又土又处处受教的李维维会做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像！她可是那种做错了事就一定要道歉，不然对方会生气，认真到有点可爱的那种人。
李爸爸被他的表情逗得一笑，阴霾的心情顿时晴朗了大半：“你也不相信吧？开始我也不相信，维维这孩子从小就窝心。当时我真的被她吓到了，不过还好，她最后还是回家了。”
他眼睛微湿，感激地看着上苍。
程诺嘴皮翕动，正想说话，却被李爸爸抢先一步截去：“维维表现上看起来坚强，但实际上，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经不起伤害。我告诉你这些事，是要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对维维不是抱着结婚的前提在跟她交往，那么我希望你离开。”
程诺一愣，终于明白李父支开所有人，跟他谈这番话的良苦用心。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最后一种保护，以他们的方式保护。
不假思索的，程诺自座位上站起来，神情认真而又严谨地作出承诺：“伯父，我已经向维维求婚了，现在就等她点头。虽然，我不能保证给她一定丰富的物质生活，但我想，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都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去令她微笑。”
这是男人对男人之间的承认，李爸爸很受感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是维维第一个带回来的男生，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伯父！”对程诺来说，李父的这句话好比一颗定心丸，让他几乎高兴地跳起。
“我们进去吧，再不进屋，她们又该嚷嚷了。”说完，爸爸率先走在前面。
“好。”心里藏着太多的问题，他很想问维维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致使她性格的转变？不止这个，还有许多……可是李爸爸看起来明显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害他想问都无从问起。只好跟在他后面进的屋。
短暂的停留了三天，因为程诺还要回去上班，于是他们坐上了当天的末班火车回去。
凌晨的时候，程诺给彼此各冲了一杯泡面，闻着热腾腾的香味，李维维不禁感慨：“白天还是大鱼大肉的，这会就只有这个能吃，人生的大起大落还真是快。”
程诺望着她问：“馋了？”
李维维点头，脸颊小小泛起一抹红晕：“这几天给养的，意犹未尽呐。”
手不露痕迹地圈上她的细腰，程诺笑着靠近：“行，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李维维一副见鬼的模样，摇头：“我绝对不吃烧焦的食物！”
以为他会拼死辩解，但程诺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李维维下意识寻找东西遮挡，她不喜欢这种仿佛会被人看透的感觉。
“维维……”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维维眉头微皱，但觉得这几天的他有点奇怪。
程诺看着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维维，告诉我……那半年，你是不是一直都跟萧汀在一起？”
对望中，李维维的双眸在瞪大，她惊讶地问：“我爸告诉你的？”
“我猜的。”程诺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从她的反应判断，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像害怕失去什么似的，双手下意识圈紧她，微显急促的声音下一秒在李维维的头顶上低喃而起。“怎么办？我妒忌了！我妒忌那个姓萧的家伙！”
李维维的身子瞬间僵直，错愕在脸上浮现。
她从来没有想过程诺会知道，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萧汀不提，那么七年前的那个秘密就可以继续尘封，可是她没有想到程诺分析推理的能力比她想像中要厉害得多。只不过是蛛丝马迹，他却可以顺藤摸瓜，然后凿开事实真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我觉得没有提的必要……”她的声音很低，也许是因为心虚吧，但程诺却声音匆促地打断她的话。“就像你父母离婚，现在的这个李妈妈不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也觉得没说的必要？”
李维维身子僵直，心底那道已经结疤的伤口再度被残酷地掀开。她咬着下唇，略微愧疚的表情快速地被一层陌生的冰冷所取代。
“我不喜欢跟别人谈论我的家事，不过就是离婚，这年头天天都在发生，没什么稀奇的。”
“这并不是喜不喜欢，谈不谈论的事。”紧紧将她锁在双臂之内，程诺强势地逼她面向自己。“维维，如果你真当我是自己的人，那么这些事你就会跟我说，也必须跟我说。因为，我们会结婚，往后的日子更需要互相依靠，所以我是那么迫切地希望得到你的信任。”
李维维咬着唇，愣着不说话，心里五味杂全，什么滋味都有。
她的安静令他心慌，更令他心疼，程诺展开双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唇贴着她的发丝轻声地说：“忘了他好吗？萧汀，并不适合你。”
身心一凛，李维维垂着头，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
沉默在安寂的夜里蔓延开来，两人安静地看着火车从隧道里出来，在夜幕中平稳地驶着。直到走出火车站，送她回宿舍，程诺都绝口不再提萧汀和她父母的事，他知道这是她心里的一道疤，也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工作上的事，是因为在萧汀的默认下，李维维才申请的长假。但为了堵上其他工作人员的嘴，她偶尔还是会被分派到任务，有时会莅临某些商品宣传的现场，协助宣传。
虽然只是普通的广告宣传，但现场来了许多粉丝，跟演唱会一样的热闹。还有不少人举着“我爱你”，还有“Doyle，加油”之类的牌子，萧汀一出现，粉线们的尖叫声就跟掀顶般，几乎把工作人员的耳朵给震聋。
今天的他一身西装革履的装扮，而他的搭挡孙薇穿了身红色的短裙，大秀纤细香肩和美腿。
整个活动的过程，萧汀一如既往的冷默，只有在落座后，李维维才在后台看见他与女伴开始贴面热聊。
李维维沉默了，杵在角落里没有出声。
火车上，程诺说，萧汀不适合她。其实她当时很想说，萧汀是怎么样一个人，她比谁都清楚。在工作上，她经常会见到他，而萧汀的身边经常围绕着不同的女人，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这才是他。他应该过着浪荡不羁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萧汀抬眸，发现她在那里，索性直接把孙薇拉入怀里，激烈地热吻着她。孙薇受宠若惊，惊讶地回应着。Doyle这颗大树可不是那么容易攀上的，难得他看上自己，她还不赶紧下苦功。
眼前的一幕是那么的火辣劲爆，李维维被定格在原地，瞬也不瞬地看着。
余光瞥及，萧汀当然看见她脸上的震慑、受伤，但是内心的愤怒却无法令他罢手，AK迟来的情报已经彻底主宰了他的思想。
该死的，她竟然敢带程诺回去见家长！这是在公开挑明对他说，她嫁定他，是吗！？好，很好！真是太好了！
孙薇开始感动吃力，对方的狂烈程度不是她能掌控想像的范围之内，与其说萧汀在吻她，还不如说萧汀在啃咬她，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下唇已经肿了。
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李维维倏地转身，然后跑了出去。
“……行，我一会就过去……好的，好……”话还没有说完，正往后台赶的慕容婧在门口被人猝不及防撞到，手机脱手而落掉在地上，顿时变成三块。“啊，我的手机。”
李维维惊慌地看了下，随即来不及细想和道歉，又转身跑开。
“维维？你这是……”慕容婧被她悲切的神态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打完招呼，她人已经跑远了。“她这是怎么了？”
慕容婧的揣测和犹疑在进屋后，立即被揭晓了答案。
“汀，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尖锐的嗓音唤醒萧汀沉思的心绪，他抬起头，就见慕容婧一脸气煞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已经被分体的手机，另一只手攥紧成拳。
他仰身卧坐，唇边带着极度懒散的邪笑：“只是打个KISS，需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本还挺惊惶的孙薇见他这样说，顿时有恃无恐了起来，她笑着说：“婧姐，我……”
“我跟Doyle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慕容婧最讨厌他身边那些招蜂引蝶的女人，为了向上爬，上谁的床都行，这样女人就一个字——贱！
被她厉声一喝，孙薇顿觉面子挂不住，攀着萧汀的手臂，一脸委屈地说：“Doyle，你看，婧姐她欺负我！”
萧汀眼睑一抬，说：“你不该顶撞她。”
虽然他的话略略带着责斥，只是那温和的神情……看得慕容婧一个叫吐血。
本来还有微辞，但既然他都开口了，不想因为得罪他而毁了自己星途的孙薇只好哑忍，没有再插嘴。
见状，慕容婧一张俏脸瞬间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她低吼道：“刚刚维维都看见了！”
“那又怎么样。”萧汀无所谓地耸肩，然后笑得更加恶劣。“不用担心，她不会跟狗仔报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