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哪天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再被你出卖一次?然后等你下一次大发慈悲地把我接回去?”
周子澈缓了一下,嗓子疼得声音早就变了调,沙哑得不像话。
“江总,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弄垮林氏集团根本不是为了我,只是想消灭一个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已。”
“你现在做出这一副施舍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施舍?”江故低低笑了一声,锋锐的眼尾勾起,洇出深色的阴影,“阿澈想错了,这不是施舍,是威胁。”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走进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一份文件袋。
“阿澈要不要猜猜看,这是什么?”
周子澈有些熬不住太阳穴的刺痛,昏昏沉沉地倚靠上床垫,没有作声。
江故还能有什么能威胁他的事情?
有关于林世伟的……江故那么看重名誉,应该不敢轻易利用这件事情。
文件袋被递到了他面前。
“阿澈病得那么厉害,其实我本来不想那么早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周子澈掐了一下掌心,稳住手结果文件袋,刚打开封条,里头就掉出来几张欠条和合同书。
竟然是他们家的世交,于文斌于叔叔签了字的欠条。
“……你算计他?!”一阵猛烈的咳嗽,像是冬天烧火的风箱,“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于叔叔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
于叔叔从小就是他视如亲叔伯的人,对他也一直很照顾,怎么会,怎么会……
“阿澈想多了,于文斌向江氏集团借款,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算计可言?”
江故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似乎是很愉悦看见他震惊气恼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度,语调轻快。
“不过,他的公司经营不力,现在根本还不起这几笔欠款也是事实……你说,他要是还不起钱,应该怎么办呢?”
“江故——”
周子澈一句话还没出口,就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咳嗽起来,松开的时候,嘴里一阵腥甜,掌心竟然出现了几点血沫子。
他在心底骂了一声。
如果……如果于叔叔公司倒闭还不起欠款,那江故肯定会要求他用房产抵债,于叔叔晚年得子,家里两个儿女都还在上学。
如果没有房子,还欠下一大堆债务,那……
他父母还在世时,公司经营遇到困难,于叔叔不止一次帮过他们家。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于叔叔出事。
“你咳血了?”
周子澈愣了一下,意识到江故是在跟他说话。
本能地回:“……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抬眸,却看见男人脸色很差,眼角眉梢早没了笑意,狭长的凤眼透着少许赤红。
“去叫医生,立刻过来照看他,办理转院手续,明天转到京市的医院。”
周子澈几乎被他气笑:“你在自说自话什么——”
“闭嘴——如果不想我现在就让于文斌破产的话,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
很快有医生拿了药和针进来,看了他的诊断单,立即过去跟江故低语了几句。
“先给他退烧……他刚刚咳血了,肺部做过检查吗?”
“做过检查了,只是情绪波动大,加上感冒喉咙肿痛才会咳血,江总您不用太过担心。”
“最好是这样。”
“小张助理呢?”周子澈挣了一下手腕,“你……”
江故没有理会他,只对着医生淡淡吩咐:“给他打针。”
医生应了一声,放软了声音:“周先生,请您配合一下吧,您在发高烧,再拖下去恐怕会引发其他疾病。江总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好……”
眼皮越来越沉重,药水里似乎有助眠的成分在,他几乎支撑不住想要睡过去。
但是很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一股氤氲的热气扑了满脸。
他下意识地抿了一口,微烫苦涩的液体,应该是药。
江故看着坐在床榻上,肩膀瘦削,脸上毫无血色的青年,眼底覆着的寒冰忽地消融了少许,不经意地露出了几点温柔的情绪。
他端着药碗,看着青年阖着眼,纤密的睫毛如鸦羽一般扑朔,小口小口吞咽着汤药,纤细的脖颈微微弓起,成了一段流畅优美的弧度。
周子澈喝药的样子,似乎一直都没有变。
只是以前,会靠在他怀里,捧着杯子,指尖碰着他的手,喝完以后会小声跟他撒娇说药苦……
江故墨黑的眼底划过一丝回忆的暖色,但很快恢复了无所波澜的样子。
候在门外的秘书看了一眼表:“江总,视频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
江故刚冷冷地瞥过去,手里的药碗猛地被人一下掀翻了。
汤药并不算烫,但落在手背上还是瞬间让他冷白的皮肤红了一片,衣袖很快被深色的药渍浸透了。
刚刚还乖顺地喝药的青年像是刚意识到是他在喂他喝药,那一刹抬眸望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厌恶和抵触,像是在看什么毒蛇猛兽。
“江总,您的手——”
“重新泡一碗药,给他喝下。取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是,江总。”
周子澈的嗓子已经完全喑哑了,根本发不出一个字音,他勉强撑着眼皮,等着江故离开。
“阿澈,你好好休息……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为难于文斌的。他的债务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随时可以一笔勾销。”
周子澈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笑容讽刺。
“江总,会议要来不及了……”
“医生留在这里照看他,我们走吧。”
病房门关上,周子澈用指尖敲了一下床头柜,守在一旁的医生立即走了过来。
“周先生?”
周子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医生很快给他拿来了纸笔。
周子澈一笔一划地写:我想见我的助理。
“好的,我让护士去叫他。”
江故不是以为用于叔叔威胁他,他就会乖乖就范做他的玩宠吗?
周子澈疲惫地闭了闭眸子,眼底掠过一抹狠色。
就算他回去了,他也有法子折磨江故。
是江故先纠缠不休,不肯放过他的。
他报复回去,只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