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是刚才磕伤的么?”
“不是……”沈玉奚只觉黯无笙的目光好似能将他的一切都看透。
他忍不住微微侧了侧脸,将唇角的伤口隐在阴影之中,咽下方才下意识的否定,顺着黯无笙的话轻声道:“是的,是我不小心磕伤的。”
他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奇怪的很。然而黯无笙却像是对他的话信以为真。
闻言,他半是调侃半是心疼道:“那确实是不够不小心。”
说话间,黯无笙朝着沈玉奚又凑近了几分。
沈玉奚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强忍下自己落荒而逃的冲动,由着黯无笙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个来回。
“好在伤口不大,”黯无笙似是对沈玉奚的紧张一无所觉,目光扫过沈玉奚汗涔涔的额,端详了两眼他唇上的伤口,便收回了视线。
瞧着不像是发现什么的模样。
沈玉奚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藏在荡下的袖摆里攥得死紧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来。
“放轻松些。”黯无笙眯了眯眼,轻笑了下,语气温温和和的,意味深长道:“你还是这般不喜他人靠近。”
“不逗你了,你也年纪不小了,以后可莫要再冒冒失失,你将自己伤到了,我也是会担心的。”
“……”沈玉奚默然,面上带了一分愧疚之意,隐隐还有几分的心虚。
黯无笙对他的事情,向来都是事必躬亲,心意诚挚,他亦是将黯无笙视为至交好友。
可现在,他却为了掩盖今夜之事拿谎言敷衍黯无笙的一片好意。
思及此,沈玉奚的心中既是惭愧,又是内疚。
黯无笙手掌一翻,桌上多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他挑挑拣拣,从中选了一罐其貌不扬的药膏,叫沈玉奚自己拿去擦,“擦点药膏,就是破一道口子,我也看得心疼。”
“也罢,时候不早了,我便先走了,你也早点歇息。”黯无笙将药膏塞进沈玉奚手中,起身告辞。
临了,黯无笙又不厌其烦的叮嘱了沈玉奚一通,劝道:“你那徒弟年轻体壮,区区戒鞭之伤不必太过担心,你也无需为他守夜。”
“我知道你疼爱弟子,可……你的身体情况你也是清楚的,”说罢,黯无笙顿了顿,总结道:“所以,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吗?”
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模样。
沈玉奚的脸色白了又红,愈发地羞愧难当,亦步亦趋地送黯无笙出门。
黯无笙一走,就只剩下他与睡沉了的离渊二人了。
沈玉奚心中装着事,又还未从欺瞒好友的愧疚之中抽离出来,送走黯无笙之后又原地呆立了一会,才神色恍惚地进了房间。
目光扫过桌案上的那个装着愈合伤口的极品膏药的小药罐,下唇那个被离渊磕破的伤口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
这疼之中又夹杂了点麻,还有点火烧似的刺痛,一下子便夺去了沈玉奚的注意力。
他不自觉地咬了下唇,蹙着眉朝着离渊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叹一声,打开黯无笙留下的小药罐。
脂白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清甜怡人的气味,沈玉奚蘸了点药膏放在鼻端试探般的嗅了嗅,在伤口处敷了薄薄一层的药。
敷了药的伤口不再疼痛,转为细密的酥麻,沈玉奚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合上药罐。
离去时沈玉奚仍是忍不住迟疑了下,他朝离渊望了一眼,离渊压在凌乱的床褥上,光裸着上半身,没了衣服的遮挡,日益厚实的肩背一目了然。
他的小徒弟原来已经这般大了。
时间过得这般的快,仿佛昨日才刚刚收离渊为弟子,一转眼离渊就长得这般大了。
已经是开了情窍的少年人了。
对于自家弟子的成长,沈玉奚本该欣慰与感慨,可一想到今夜所发生的事,沈玉奚又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头疼。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合上门扉,将离渊与自己隔绝开来。
次日醒来的离渊果不其然的失去了那天晚上的记忆。
沈玉奚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没来由的升起几分的怅然若失。
他微微一哂,看来他大抵也是受到过分亲密的影响。
身为师尊的他,尚且如此,年岁尚轻的离渊,混淆仰慕与爱慕的界限也不无可能。
他作为师尊,自是要将弟子从歧路引回正道才是。
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拨乱反正,恢复普通师徒之间该有的距离。
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做回一对正常的,普通师徒。
沈玉奚这一避,便避了三年。
这三年,离渊去找沈玉奚,沈玉奚不是在闭关,就是不在宗内。
整整三年的时间,他竟不曾见过沈玉奚哪怕一面。明明他与沈玉奚同住一峰,明明他与沈玉奚关系才最为密切……
离渊方才得了沈玉奚外出归来的消息,回到清静峰时却又得知沈玉奚早已闭关清修。
纵是再是懵懂无知,离渊也该从中察觉到沈玉奚的有意疏远,更何况离渊本就心思敏感,心细如发,如何猜不到沈玉奚是故意对他避而不见。
他不明白沈玉奚到底为何会对他如此避之不及,甚至可以说沈玉奚对他避如蛇蝎了。
明明在法峰的时候,师尊那样护他,明明在所有人都不肯信他,要将他定罪的时候,师尊是那般强硬的抗下所有质疑,还他清白,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