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没有秋渭水,王忆上了码头没顾上挑扁担,对王东义说道:“大义哥帮我把扁担送回去。”
脚底抹油,迅速跑路。
王东义忍不住感叹道:“爱情,这就是爱情啊,值得赞美的爱情。”
王东美淡定的说道:“爱情迟早会转化为亲情,亲情才值得赞美。”
王东义正要反驳。
不远处传来王东美媳妇儿金花的咆哮:“孩子他爹,你摇橹回来了站上面干什么?傻不拉几的吹风啊?赶紧过来跟我一起抓蛏子!”
王东美冷笑着看向王东义:“我和孩他娘以前就没有爱情吗?这就是你要赞美的爱情?”
王东义挑起扁担赶紧走。
王忆回到山顶看见了听涛居前的秋渭水。
天气暖和,姑娘这次穿上了一件连衣裙。
确切的来说这是布拉吉,曾经从苏俄老大哥的地盘上传到中华大地上的流行花裙子。
中国从建国开始就讲究艰苦朴素,但五十年代姑娘们穿连衣裙不会被视为奇装异服,因为1941年苏俄女英雄卓娅是穿着布拉吉英勇就义的,使得这款服装成了革命和进步的象征。
到了五十年代中期三大改造完成,人们生活有了一定的提高,中央号召“人人穿花衣”,以便体现社会主义的欣欣向荣,从此布拉吉风靡了全国。
那时候做一件布拉吉大约要四元五角钱,可谓是价格不菲,人们为了做一件布拉吉,常常要省吃俭用。
后来苏修主义出现,中苏关系恶化,布拉吉逐渐离开了街头,不过随着改革开放这衣服又被翻出来了。
毕竟这都是当年省吃俭用才做出来的花裙子,如今社会风气日渐开放,姑娘们的爱美之心蓬勃跳动,她们的母亲阿姨们就把自己当年心爱的花裙子拿出来送给她们,不过现在就要叫连衣裙了。
与之前的绿军装相比,秋渭水这次的打扮不可谓不时髦。
布拉吉是短袖裙子,她便在外面套了一件的确良罩衣,这样搭配连衣裙美观有保暖。
长裙是碎花棉布,一看便有些年头了,显然就是长辈留下的布拉吉。
简单的圆领、褶皱的裙摆有些土气,可是秋渭水在腰上用同色花布做了条宽腰带,绑在纤纤腰肢上打了个蝴蝶结,土气立马被压制变成了充满朝气活力的青春气。
王忆快步走过来,依偎在秋渭水身边的老黄急切的扭头摇尾巴,而秋渭水手上的小老鹰则发现有人到来后拍打着完好无损的那只翅膀向小灶台飞奔而去。
它受伤的翅膀还没有长好,依然包扎有绷带,不过时间长了绷带松弛,它的翅膀有了点活动余地。
这就导致它一边跑翅膀一边摇,前头伸出来的羽毛就跟颤抖着手在点赞一样……
王忆想笑。
因为他想到了今天在沪都街头刚看到的一幕:一个不知道是年纪太大还是中风的老大爷在巷弄口晒太阳,他坐在轮椅上看手机,手机上是个腿长一米书说一声,到库里支一斤干姜回去,再来门市部买半斤红糖,回去熬个红糖姜水先退退热,身子骨好了再上工。”
“哎!”王东亮高高兴兴离去。
王向红抖了抖衣服进门市部,看着在昏黄灯光下忙着摆放货架的年轻人,他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王老师,今晚要庆功啊?”
王忆回头说道:“庆功,必须要庆功!咱把刘大彪一伙人给抓起来了,去了个麻烦,这怎么说也是个喜事。”
“我觉得这没什么。”王向红压根没把刘大彪一伙人放在眼里,“他刘大彪还真敢动你?他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沉了他!”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狠辣!
民兵队上下冲洗后换了衣服纷纷到来,喜洋洋、闹哄哄。
秋渭水正好不喜欢闹腾,王向红上来的时候提醒她开饭了,她便拎着王忆准备的礼物下山了。
现在天气暖和,王忆可以把桌子拉出来在外面吃。
他带了一白桶的泸州老窖,都是寻常的口粮酒,很适合给民兵队喝。
有了门市部什么都方便,里面茶杯多,王忆一人给拿了一个:用完之后洗一洗照常卖,外岛就是这么个条件。
白酒上桌,酱煮花生米、盐水黄豆、五香豆干还有他自己做的泡椒鱼皮、酱爆钉螺之类的小凉菜。
热菜主菜是一锅大白菜炖粉条和蒜泥白肉。
其中大白菜炖粉条里他用了浓汤宝来调汤,里面加了手掰豆腐块,炖的时候又抓了好些花脂,算是外岛版的大乱炖,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味道很香。
花脂这种东西就适合炖菜!
另外他带了蘑菇回来,让大迷糊做了个油炸蘑菇——蘑菇撕开成条放上酱油和味精拌一下,然后在鸡蛋面糊里滚一圈下锅炸,出锅上孜然,这味道不比炸肉差多少。
还有以前做过的铁板鱿鱼,炒了豆芽、鸡蛋炒香椿芽、辣椒油拌小油菜,剩下的便是切了火腿、撕了烧鸡、热了一大盘猪肉头。
菜式够多也够量,看着这满桌子的酒菜王东峰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东阳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有好吃的还叹气,傻了吗?”
王东峰沮丧的说道:“我叹气是在遗憾!遗憾为啥只有一个刘大彪,要是有十个咱隔着两天抓一个,这样不是隔着两天有一顿大酒了吗?”
王东阳眨眨眼。
是啊!
王忆给大家伙分筷子,说道:“支书来了,寿星爷来了吧?让寿星爷上座,然后咱其他人随便坐吧,准备喝酒。”
寿星爷呵呵笑。
他盯上了一块大肥肉。
王忆让大迷糊负责倒酒,然后问道:“让支书说两句?”
王向红说道:“行,我说两句。”
他举起杯子说道:“都是自己人——小孙和大炮给咱天涯岛立了功劳,也是咱自己人了,总之这里都是自己人,那我也不说外人话了。”
“小孙和大炮可能不了解,其他人都了解我这个人,我向来是反对大吃大喝的。但是最近岛上确实是好事接二连三,多喜临门,特别是来了小孙和大炮这两位同志,让咱小学多了两位教员,更是大喜。”
“这种情况下,王老师办一个宴席我是赞成的,那么咱们现在就为了这些喜事来一杯吧。”
王忆一怔。
来一杯?
不是来一口吗?
结果包括孙征南和徐横在内所有人一起端起杯子,然后整齐划一的一饮而尽。
王忆这边只抿了一口。
他很怂的低着头谁也不去看,像草窝里的野鸭子。
徐横却不放过他,问道:“王老师,你杯子里那满满当当的是什么?是水吗?要养鱼吗?”
王向红帮王忆解围:“王老师是大夫,待会指不定还有人来找他开个药,他少喝点、咱多喝点。”
大迷糊转了一圈,又给倒满了酒。
而大家伙纷纷抬起筷子朝着心仪的好菜下筷子。
王向红又站了起来:“按照规矩我带三个酒,现在来带第二个,我再说两句。”
满桌子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干的人讪笑着放下筷子。
王向红说道:“按理说大喜的日子不该说白事,可是前几天马寅初同志逝世的事情咱们必须得提一提。”
“马寅初同志是咱们外岛的老家人,他早年留学美帝攻读经济学,一生都在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努力奋斗,是一位同反动派进行了英勇斗争的著名的民主战士。”
“我还记得1948年,他在我党的帮助下冲出反动派统治区,经港岛来到咱们解放区,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我是马同志的老家人,所以当时……算了,继续往下说吧。”
“从此之后马同志在多所名校任教,并任首都大学校长。更先后担任了第一、二届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政协第一、二、三、四届全国委员会委员,第二、四届常务委员等职务,在为发展我国文化教育和经济事业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
“这样一位人才的逝世,真是国家的损失、社会的损失、民族的损失!来,同志们,我们为马校长来一杯送行酒,干了!”
众人心情沉重,他们这一刻和王向红一样,为祖国失去了一位了不起的人才而感到难过。
生产队是小集体,国家是大集体,他们都是集体的一份子,都是集体的主人。
所以大集体失去了一位了不起的同志,他们这一杯酒喝的是长吁短叹。
大迷糊倒酒,王向红这边又要开始第三次讲话了。
此时多数人脸已经绿了。
好饭好菜就在眼前却吃不着,着急啊!
王忆便劝说道:“支书,咱们第三个酒先压一压,吃口菜吧,这热菜都要凉了,先吃菜。”
王向红说道:“行,那先吃一阵我再说几句。”
寿星爷第一个出筷子。
跟傅红雪出刀一样。
快准狠。
夹起一块肥肉就塞进嘴里。
其他人不甘示弱,顿时,稀里呼噜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