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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李白了,这世道,非要把他逼到装疯卖傻的地步吗?世人都说他该杀,只有我,怜惜他的才华!

此时的杜甫,已经不是苦闷,而是悲愤了!

反复读李白给杜甫的15首诗,我以为,最感人处,在于他的“无我”。从头到尾,他写李白,担忧他、维护他、为他感伤,替他叫屈,却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处境。

其实,杜甫自己长期分明衰神附体。读他的诗、读研究他的专著,总让人感叹,即使上天为了制造一个被后世知识分子最为推崇的牛逼文人,多拨些倒霉配额给他,刺激他的痛感、激发他的情怀,也不必下手这么狠吧?

跟李白分别之后的二十几年,杜甫的人生,就像是一部长达百集的灾难苦情剧。在长安奋斗十年,只等来一个卑微职位,没干多久遭遇安史之乱,幼子被饿死,他被叛军抓去,一年之后才逃出来。投奔肃宗,补了个“拾遗”的官,没过多久被贬,又碰到饥荒,在陕西同谷县,差点饿死。逃难到成都,靠高适、裴冕、严武等好友以及十几位地方官员赞助,一样样要来家具、树种,经营到杜甫草堂,总算过了一点像样的日子,但失去靠山之后,离开四川,再次陷入饥寒交迫——逃难、挨饿、衣不蔽体、四处要求接济,夸张点说,想象非洲难民的宣传片,把里面的人物自行PS成黄种人即可。他自己如此颠沛流离衣食不继,还真诚地为李白操心,不是出自深切的爱情,又怎么能让人信服?

他感伤于“斯人独憔悴”,却浑然忘了自己经过多年磨难,更是形容枯槁、心力交瘁,从骨感版杜甫,早就变成了腊肉版杜甫。

他心痛于李白的“佯狂”,而忘了自己身患糖尿病、肺病、风湿、疟疾、风痹,在多种并发症中备受折磨。

他认为李白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坦白说,李白杜甫仕途都不顺,如同罗宗强在《李杜论略》中的分析,两个人都缺乏政治智慧,迂阔幼稚、不切实际(《新唐书》说杜甫“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连谄媚权贵又抨击该权贵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刚巴结了某宰相等他一下台就大喊活该,指望继任者赏识自己这些小分裂和小猥琐,都很类似。但至少,李白是当朝最红的大诗人,他所获得的名誉上的成就感,经济上的赞助,情感上的崇拜,与他的才气相比,也并不构成太大落差。相反是杜甫,他把诗写成了时评、写成了纪录片,在当时,却并未得到太大重视。这样的他,却忙着为李白鸣不平。

事实上,杜甫也有偏狭和小气的一面,对他的贵人严武,也经常出言不逊,《旧唐书》评论他“性褊躁,无器度……”他EQ并不太,并非对任何人都大度宽容,正因如此,他坚持二十多年,哪怕不能见面,哪怕李白对他满不在乎,也照样献出一片赤诚。这样的爱,更令人动容。

也许,正因为他处于那样困顿的人生中,才更为怀念与李白曾经快意潇洒的交往。正因为他是个儒家乖宝宝,悲天悯人,喝高了都不忘搞人文关怀(黄庭坚说他“醉里眉攒万国愁”),所以才更仰慕李白的超脱旷达、唯我独尊。

所以,哪怕最严肃的学者,提及二人,用词极尽严谨和节制,也难免有耽美倾向。林庚说,李白是杜甫生平最倾心的诗人,但他疑惑的是,为何李白对杜甫如此冷淡无情?大批学者跟林庚一样,看不下去杜甫单方面对李白一往情深,拼命地证明,杜甫不是单恋,郭沫若经过详细考证,说,“李白虽然年长十一岁,他对于杜甫也有同样深厚的感情”。他们不忍承认,李白的爱情观,就是王尔德式的以滥情为深刻,以花心为崇高。王尔德就公开宣扬,当爱到了终点,软弱者哭泣,精明者马上去发现一个,聪明者早就预备了一个。一生只爱一次,不叫忠贞不渝,而叫肤浅、懒惰、愚蠢、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