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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鬼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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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住在个很荒僻的地方。

假如有个人在半夜三更里来敲你的门,但客气的对你说:“我又累又渴又错过了宿头,想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宵,讨点水喝。”

那么只要你是个人,你就一定会说:“请进。”

郭大路是个人。

他平时就是个很豪爽﹑很好客的人喝了酒之后就比平时更豪爽,更好客十倍。

现在他喝了酒,而且喝得真不少。

金大帅刚纔走了没多久,他就听到敲门,就抢着出去开门。

敲门的人就客气的对他说:“我又累又渴又错过了宿头,想在这里借宿一宵,讨点水喝。”

郭大路本来当然应该说:“请进。”

可是这两个字他竟偏偏说不出口来。

看见了这个人,他喉咙就好像忽然被塞住了,简直连个字都说不出。

来敲门的是个黑衣人。

这人满身黑衣,黑裤子﹑黑靴子,脸上也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乌黑有光的眼睛,身后还背着柄乌躇的长剑。

一柄五尺多长的剑。

门口没有灯。

这人站在那里简直就好像是黑暗的化身。

看见这个人,郭大路的酒意就好像已经清醒了三分。

再看到这人的剑,他酒意就再清醒了三分。

他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叫了出来

“南宫丑”

其实南宫丑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并没有真的看见过。

他看见的是梅汝男。

虽然他的装束打扮,甚至连身上佩的剑都和梅汝男那次和棍子他们在麦老广的烧腊店里出现时,完全一样。

但郭大路却知道他绝不是梅汝男。

那倒并不是因为他比梅汝男更高一点,更瘦一点,究竟是为什么呢?连郭大路自己也不太清楚。

梅汝男穿上黑衣服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凌厉逼人的杀气。

这人却没有。

他既没有杀气也没有人气,简直连什么气都没有,你就算踩他脚,他好像也不会有点反应。

但郭大路却可以保证,无论谁都绝不敢去沾他根手指。

他睁子很黑﹑很亮,和普通练武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他看你一眼,你立刻就会觉得全身不舒服。

他正在看着郭大路。

郭大路只觉得全身不舒服,就好像喝醉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样,手心里流着冷汗,头疼得恨不得拿把刀来将脑袋砍掉。

黑衣人看着他,显然还在等着他的答复。

郭大路却似已忘了答复。

黑衣入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忽然转过身,慢慢的走了。

他走路的样子也很正常,只不过走得特别慢而且每走一步,都要先往前面看一眼才落脚,就好像生怕脚踩空,跌进个很深的水沟里,又好像生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

像他这样子走路,走到明天下午,祇怕也走不到山下去。

郭大路忽然忍不住道:“等等。”

黑衣人头也不回道:“不必等了。”

郭大路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这里既不便我也不勉强。”

这几句话说完他才走出了两步。

郭大路大笑道:“谁说这里不便?附近八百里内,绝没有比这里更欢迎客人的地方了,你快请进来吧。”

黑衣人还在犹豫着,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转过头。

郭大路又等了很久他才走回门口道:“阁下真请我进去?”

他说话也慢吞吞的,但用的字却很少,别人要用十个字才能说完的话,他最多只用六七个字。

郭大路道:“真的请进。”

黑衣人道:“不后悔?”

郭大路笑着道:“为什么要后悔?阁下莫说只借宿一宵,就算住上二五个月我们也是样欢迎的。”

他的豪气又发作了。

黑衣人道:“谢。”

他终于慢慢的走进院子,眼睛只看着前面的路,别的什么地方都不看。

燕七和王动都在窗户里,看着他两人的神色也显得很惊讶。

黑衣人走到长廊上就停下。

郭大路笑道:“先请进来喝杯酒吧。”

黑衣人道:“不。”

郭大路道:“你从来不喝酒?”

黑衣人道:“有时。”

郭大路道:“什么时候才喝?”

黑衣人道:“杀过人后。”

郭大路怔了怔道:“这么样说来你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后来他自己想想又觉得很好笑。

居然叫人不要喝酒,这倒真是平生第一遭。

黑衣人就站在廊上,不动了。

郭大路道:“后面有客房,你既然不喝酒就请过去吧。”

黑衣人道:“不必。”

郭大路又怔了怔,道:“不必?不必干什么?”

黑衣人道:“不必去客房。”

郭大路道:“你难道就睡在这里?”

黑衣人道:“是。”

他似已懒得再跟郭大路说话,慢慢的闭起了眼睛,倚在廊前的柱子上。

郭大路忍不住道:“你既然要睡在这里,为什么不躺下?”

黑衣人道:“不必。”

郭大路道:“不必躺下?”

黑衣人道:“是。”

郭大路说不出话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匹会说话的马一样。

“马不会说话。”

“但只有马才站着睡觉。”

“他是匹马?”

“不是。”

“你看是什么人?”

“南宫丑!”

燕七点点头这次总算同意了郭大路的话。

黑衣人倚在廊下,竟似真的睡着了,他这人本身就像是根柱子,直﹑冷﹑硬没有反应没有感情。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这人若不是南宫丑,天下就绝不可能再有别的人是南宫丑了。”

王动忽然道:“无论他是马也好,是南宫也好都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郭大路道:“有。”

王动道:“有什么关系?”

郭大路道:“像南宫丑这种人,若没有事的怎么会到这里来?”

王动道,“他为什么不能来?”

郭大路道:“他为什么要来?”

王动道:“无论那种人,晚上都要找个地方睡觉的。”

郭大路道:“你真认为他是来睡觉的?”

王动道:“他正在睡觉。”

郭大路道:“像这样子睡觉,什么地方不能睡,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睡?”

王动道:“无论他为的是什么,他现在总是在睡觉,所以……”

郭大路道:“所以怎么样?”

王动道:“所以我们大家都应该去睡觉。”

这就是他的结论。

所以他就去睡觉了。

王动说要去睡觉的时候,你无论想叫他去做任何别的事都不行。

但郭大路却还站在窗口看着。

燕七道:“你为什么还不去睡?”

郭大路道:“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能睡多久?”

燕七咬着唇说道:“但这是我的房间,我要睡了。”

郭大路道:“你睡你的,我又不会吵你。”

燕七道:“不行。”

郭大路道:“为什么不行?”

燕七道:“有别人在我屋里,我睡不着。”

郭大路笑了道:“你以后若娶了老婆,难道还要她到别的屋里去睡觉?”

燕七的脸仿佛又有些红了,瞪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定要娶老婆?”

郭大路道:“因为世上只有两种人不娶老婆。”

燕七道:“那两种人?”

郭大路笑道:“一种和尚,一种是半男不女的人,你总不是这两种人吧。”

燕七有些生气了道:“就算我要娶老婆,也不会娶个像你这样的臭男人吧。”

他本来有些生气的,但说完了这句话,脸却反而更红了。

郭大路忽然把将他拉了过来,悄声道:“你看那边墙上是什?”

燕七刚准备甩脱他的时候已看到对面墙头上伸出一个脑袋来。

夜色很暗。

他也没有看清这人的脸长得什么样子,只看见双炯炯有光的眼睛四面看了看。

幸好这屋里并没有燃灯,所以这人也没有看见他们,四面看了几眼忽然又缩了回去。

郭大路轻轻的冷笑道:“你看我猜的不错,这人非但不怀好意,而且来的还不止他一个。”

燕七道:“你认为他是先到这里来卧底的?”

郭大路道:“定是。”

那黑衣人虽然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但燕七却也不禁看得出神了。

没有动作往往也是种很可怕的动作。

燕七就算真的想睡觉,现在也早已忘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郭大路闻闻道:“奇怪真奇怪。”

燕七道:“什么事奇怪?”

郭大路道:“你身上为什么一点也不臭?”

燕七这才发觉他站得离郭大路很近,几乎已靠在郭大路怀里。

幸好屋里没有灯,也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颜色,什么表情。

他立刻退出了两步,咬着唇,道:“我能不能不臭?”

郭大路道:“不能。”

燕七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郭大路道:“因为我从来没看过你洗澡,也没看过你换衣服,你本来应该臭得要命才对的。”

燕七道:“放屁。”

郭大路笑道:“放屁就更臭了。”

燕七狠狠的瞪着他好像很想给他一个耳刮子,幸好就在这时墙外忽然有个人轻烟般掠了进来。

他当然不会真的像烟一样,但却真轻,一掠三丈后落在地上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身子不但轻,而且特别瘦小,简直和小孩子的身材差不多。

可是他脸上却已有了很长的胡子,几乎已和乱松极的头发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个脸,只能看到双狐狸般狡猾的眼睛。

他眼睛四下一转,就盯在倚着柱子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还是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

这人忽然一招手,墙外立刻就又掠入了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的身材当然高大些,但轻功却都不弱,三个人都是轻装身夜行靠,手上都拿着兵器。

一个人用的是判官笔,一个人用的是弧形剑,一个人用的是链子枪,那枯瘦的老人也亮出了一对双环。

四种都是很犀利,也很难练的外门兵器。

能用这种兵器的人武功绝不会差。

但黑衣人还是不动的站着,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四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眼睛瞬也不瞬的盯在他身上,一步步向它逼了过去,显然随时都可能使出杀手,一下子就要他的命。

郭大路看了燕七一眼,意思像是说:“原来他们并不是同路的。”

燕七点点头。

两个人都按兵不动,心头都有同样的打算,要看看这四个用外门兵器的夜行盗怎么样来对付这神秘的黑衣人。

谁知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开了。

郭大路本来明明记得已将大门接上了,现在不知怎的竟又无声无息的开了。

一个穿着碧绿长衫的人,手里摇着折扇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穿得很华丽,神情很萧洒,看来就像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郭大路看清他的脸时却不禁吓了跳。

那简直就不像是张人的脸,就连西藏喇嘛庙里的魔鬼面具都没有这张脸可怕。

因为这确是张活生生的脸,而且脸上还有表情。

一种令人看了之后,睡着了都会在半夜里惊醒的表情。

郭大路若非亲眼看到,简直不相信这么样个人,身上会长着这么张脸。

那四个用外门兵器的人,居然还没有发觉又有个人进来了。

这绿衫人的脚步轻得就好像根本没有沾着地似的,飘飘然走到那用判官笔的人背后,用手里的折扇轻轻拍这人的肩。

这人立刻就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凌空一个翻身落在那描瘦老人的旁边。

他们这才看见了这绿衫人脸上立刻充满了惊骇之意。

郭大路又和燕七交换了个眼色:“原来这些人也不是─路来的。”

这些人就像是正在演出无声的哑剧,但却实在很神秘﹑很刺激。

绿衫人手里还在轻摇着折扇,显得从容得很。

那四个用外门兵器的人却更紧张,手里的兵器握得更紧。

绿衫人忽然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他们,又向门外指了指。

这意思显然是叫他们出去。

四个用外门兵器的人对望了眼,那老人咬了咬牙,摇了摇头,用手里的钢环指了指这栋屋子,又向他们自己指了指。

他的意思显然是说:“这地盘是我们的,我们不出去。”

绿衫人忽然笑了。

无论谁都不可能看到这样子的笑。

无论谁看到这样子的笑都一定会为之毛骨棘然。

四个用外门兵器的人脚步移动已站起,额上冒着光显见已是满头冷汗。

绿衫人折扇又向他们手里的兵器指了指,好像是在说:“你们一起下来吧”

四个人对望了一眼,像是已准备出手,但就在这时,绿衫人忽然间己到了他们面前。

他手里的折扇轻轻在那用链子枪的人头上一敲。

敲得好像不重。

但这人立刻就像是滩泥般软软的倒了下去,一个大好的头颅竟被敲得裂开,飞溅出的血浆,看来就仿佛是一片落花。

他倒下去的时候,弧形剑已划向绿衫人的胸膛。

剑走轻灵滑﹑狠而且快。

但绿衫人更快。他伸手,就听到“嚎”声接着又是“隙”声。

弧形剑“叮”的掉在地上,这人的两只手已齐腕折断,只剩下层皮连在腕上。

他本来还是站着的,但看了看自己这双手,突然就晕了过去。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

另外两个已吓得面无人色,两条腿不停的在弹琵琶。

那老人总算沉得住气,忽然向绿衫人弯了弯腰,用钢环向门外指了指。

谁都看得出他已认输了,已准备要走。

绿衫人又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两人立刻将地上的两个尸体抬起来,大步奔了出去。

他们刚走出门,绿衫人身坐@帡{,忽然也已到了门外。

门外发生了什么事,郭大路并没有看见,只听到两声惨呼。

接着,几样东西从门外飞了进来,跌在地上,原来正是一对判官笔一对钢环。

但判官笔已断成四截,钢环也已弯曲,根本已不像是个钢环。

郭大路倒抽了口凉气看着燕七。

燕七眼睛里似也有些惊恐之色。

这绿衫人的武功不但高,而且高得邪气。

最可怕的是,他杀起人来,简直就好像别人在切菜似的。

无论谁看到他杀人的样子,想不流冷汗都不行。

但那黑衣人还是没看见,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动,没有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