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局
“你明明答应过我，可你却全面封杀了贺哥。”
许之舟削瘦的肩膀停不下的颤动，突出的脊柱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他苍白又狼狈，精神图海一片狼藉，没人知道他跟贺以潮通话时是何等胆怯。
贺珲卑鄙又狠毒，陶烟出身低微最是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华国顶级学府A大也数一数二的高材生，实习期辉煌的简历却没有任何一个公司敢收。
贺以潮唯一的一根稻草，却被许氏在娱乐圈全面封杀，境地比当年的Scorching还不如。
许之舟闭起眼，奚泽的短信还历历在目，他甚至连当初的情形都能勾勒出来。
住最脏最烂的地下室，每晚甚至能听见老鼠偷食吱呀吱呀的声音，怎么打扫都避免不了。
连轴转的酒局，只为了获得一个比龙套好不了的角色。
奚泽说，就贺以潮那个酒量，让他喝不是等着被睡呗，那怎么办？我喝啊。
但有些富豪，就见不得这么个极品跌落泥潭不肯折腰，奚泽一杯一杯替他挡，却总有挡不住的时候，三杯为界限，超过这个数，再有可能的角色，他都不会沾酒。
都说天道酬勤，可命运好像最喜欢雪上加霜，酒当水喝，不出问题才显反常。
奚泽胃出血进了医院，三万多的治疗费，而他母亲，为了想帮奚泽缓解点压力，偷偷帮人干活时从楼梯上跌了下去，手术费又是一大笔支出。
奚泽发这段话时甚至带着血泪，他说，我一次遇见阿潮时，手里抱着的正是我弟的骨灰盒，他出生就有腺体基因病，治病条件太苛刻了，死了，叔伯丧心病狂，要给我弟配冥婚，商量不成就硬抢，也许不是有心的，但他确是救了我。
也不知道贺以潮从哪弄来的手术钱，反正在医院奚泽三四天才见他一回，衣裳虽旧但干干净净没有褶皱，眉宇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白天打工，凌晨回到地下室还得继续学演技，他正规接受训练只有几个月，但天赋强，又很拼命，书籍页面都是工整的笔记，经典剧目一帧帧看一幕幕琢磨，在剧组演龙套永远最后一个走，观摩，在心底不断演练，高度的热情和勤奋引起了宁岸的欣赏，终于等来了一个《亡》。
许之舟小声的哽咽呜鸣，他甚至能想象到他哥不说一句话，却把奚母受伤的责任全承担到他的肩上。
游乐场，酒吧，咖啡馆，酒店，餐馆，一家一家低头弯腰请他们预支薪水，每在一个剧组就给场记递上一支烟，请求他们帮忙签个线。
许之邵缓慢敛起笑意，淡淡道：“关方延进了安琪手下，李风竹签了YG，你要为了一个贺以潮怨我？”
许之舟长长的眼睫毛泪珠湿润，他问：“贺哥他做错了什么？！”
许之邵面色稍有狰狞，说不清是怨是恨，哪怕许之舟看不清楚，声音的寒意切切实实：“因为你为了他命都不肯要了，因为你恢复过来后的记挂的还是他。
许之舟，你当初为了他，连我都不想要了。”
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为了贺以潮痛苦了八天八夜，话都说不清楚还拽着他恳求：“大哥，我想跟他回去。”
贺以潮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该。
许之舟沉下脸，冷淡道：“都是我的选择，你凭什么怨他。”
“大哥，如果能选择，我恨不得能跟爸妈一起死在那场车祸。”
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许之舟掰断电话卡，手机丢进垃圾桶里，他从脖颈里勾出串着银戒的项链，握在手心，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像被重击腹部只能自我保护的幼兽，濒临死亡，只有细碎的呜咽声溢出。
长达十年被控制的生涯，他从不曾怨恨过许之邵，可omega要是早知道，他哥缘由他过的这么苦，他宁愿跟父母死在那场车祸里。
贺以潮遇不上他，合该是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
腺体微微发疼，许之舟跌跌撞撞打开行李箱，抽出一件贺以潮的衬衫，他哥探班离开时又特意给他留了一件，浅淡的烈日气息成了此刻的救命稻草。
浑浑噩噩的青年察觉不到混黑的天边已经被一丝晖光破开，酒店白炽光刺眼，许之舟杏眼轻眯，用臂膀遮挡住了光线。
方邵看见躺在小沙发上，腿都伸展不开的许之舟一愣，走过去把早餐放下，弯腰，轻轻声道：“舟舟，贺老师六点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上来看看你。”
许之舟混沌的思绪听见“贺老师”三个字，猛然清醒，瞥了眼垃圾桶里屏幕碎了的手机，勉强坐起来，道：“邵邵，你借我用一下。”
憔悴颓靡的美人让方邵一惊，什么也不敢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贺以潮的手机号码无论从前现在许之舟皆熟捻于心，电话接通的第一瞬，他道：“哥。”
“舟舟。”
贺以潮微讶，担忧的问：“怎么了？”
只一个音，贺以潮敏锐的发现，他的omega状态不对。
心尖软颤，又疼的恨不得碎裂开来，嗓音的嘶哑掩盖不了，他干脆不掩饰，只道：“昨晚跟大哥吵架了，手机不小心摔碎了。”
“多大个人了。”
贺以潮笑他，“为什么突然跟大哥吵架？”
贺以潮不可能查不出他当年全面封杀是云泉的手笔，甚至以许之舟绝情的态度，有些人可能会猜测，是他的授意。
可他哥从没有因此问过他，怨过他，许之舟嗓音带着哭腔：“他老毛病又犯了。”
许之邵这么多年仍旧活在那场车祸里，不肯睁眼。
贺以潮拇指摩挲着食指中段，柔声哄道：“没关系。
大哥强迫不了你，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说到最后，已然带了点冷意。
许之舟连忙点头，软乖软乖：“我不走，就算腿被打断了爬也会爬回来。”
贺以潮：“......”
“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