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我香吗?香
“二爷, 钱掌柜的来了。”姚十初在门口禀报。
“进来罢。”薛晏荣一抬头,就瞧见神色有些焦急的钱掌柜“怎么了这是?”
“二爷,对街那铺面开起来了——是个药肆。”
薛晏荣并不意外, 那条街本来就是医药街, 若真开了成衣铺,反倒奇怪了——
“开就开罢, 左右都是做生意的, 谁也不必怕谁。”
“不不不——您知道那是谁开的吗?”钱掌柜扯着宽袖,往近走去, 直到桌案前才停下“那是孙茂达跟向家大公子开的。”
薛晏荣眉眼一顿——
“他们竟能搅和在一起?”
“可不是嘛,这两个都是难缠的人呢, 尤其是那孙茂达。”
钱掌柜揣着手,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几日总有人在咱们铺子里转悠,进来了也不买药,光是到处瞧,要不然就在药肆门口朝里望, 五大三粗汉子,下巴上还蓄着一圈黑毛胡,压根儿就不像生病要抓药的人, 伙计上前招呼,他也不理, 瞪人一眼, 扭头就走, 第二日照样还来, 起初我也没在乎, 想着他看就看呗, 反正咱们本善堂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只要他不闹事儿就行,直到今日,就在方才他竟抓了一副药,我、我这眼皮儿实在跳的不行,我就、就来找您了。”
“抓的什么药?”
“这是药方,您过目——”
“当归,生地黄,桃仁.....”
薛晏荣接过药方,一一细瞧着——
“这不是逐淤汤吗?”
钱掌柜点点头——
“是逐瘀汤没错,药也是我亲自盯着伙计抓的,登记过也入册画押了,只是——二爷,若是有心人想要找咱们的麻烦,怕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钱掌柜面露为难,顿了顿,复又继续开口道:“按理说以前的事儿,我是不该再提,可二爷!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当初我被二老爷赶出本善堂的时候,就是被安插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我是百口莫辩,若不是您回来为我昭了雪,估计到现在也不会有药肆肯用我了。”
“你觉得此人一定是来找麻烦的?”薛晏荣蹙着眉头。
“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他绝非善类!”钱掌柜忧心忡忡的道:“二爷,您关系多人脉广,手底下也有能人,不妨派人去查查那人,若是误会也就罢了,可若他真是受了什么人唆使,咱们也好有个防备。”
说罢拿起狼毫,便将那人的留址写了下来。
待钱掌柜一走,薛晏荣就唤来了徐聿,指着桌案上的留字——
“去查查。”
“是。”
姚十初瞧着随即奉了盏热茶——
“二爷,会不会是钱掌柜想多了,他那个人虽然忠心能干,但胆子却是个小的,不然当初二老爷也不会把他弄走了。”
薛晏荣的手指在桌案来回的点了点——
“还是防一防罢,当初向家被贬湖州,长姐在宫里也是使了手段的,如今又被调回了京里,我听说向老爷子是被任职到了刑部,这刑部再加个孙茂达——可都视我为仇敌呢。”
“二爷,您要这样说,那我就不同意了,孙茂达因着御药的事情记恨您,我没话说,可向家凭什么记恨您?!”
姚十初一提到这个,脸色就阴沉的厉害“俞家大姑娘跟您定亲都定了十年,京里谁不知道?结果呢?趁着您在守孝期,两人做了那等辱没脸面的事情,饶您是好心,念在两家既是同僚又是世家,才没有追究,但凡要是当初您往刑部递一份状子,向家还能做官?只怕早就被贬成庶民了!”
“你瞧你,这气的脸都红了,消消气。”相比较姚十初的愤慨,薛晏荣反倒平和的多“想来俞敏怡得亏是跟了那向家大公子,不然,你说我真娶她回来,她再闹,又怎么办呢?”
“这是两码事儿,您娶不了归娶不了,她大可以退婚,大家都是同朝为官,有什么不能商量?非要让全京城的人看薛家,看您的笑话才行?”
姚十初蹙着眉,又叹了口气“奴婢也不是非要怪谁,只是哥儿,您这心绝不能太好了,反正——走到哪儿都是他们理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薛晏荣搓了搓手指“只要我问心无愧,不昧良心,他们就算是想找茬儿,也找不到我这儿。”
话音刚落,蒋幼清便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披了件罗绿翠纹的织锦缎斗篷,发髻上簪了根白月牙雕花步摇,稍稍晃动,吊着垂珠便也轻轻颤动——
她立在门前,往里探了探——
姚十初见状立马欠了欠身子,施礼退了出去。
薛晏荣瞧着她,从太师椅上站起身——
“有事儿?”
蒋幼清入水的眉眼里登时就蒙上一层失意——
“不是说出街吗?你不记得了?”
薛晏荣愣了一下,自己说了吗?什么时候说的?
眼睛最是不会骗人,蒋幼清一瞧就明白了,她这是不记得了,倒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不记得,就算了吧——
“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话罢便要转身。
不高兴明摆着挂在脸上,这一回去,指不定要怎么憋气呢,薛晏荣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忙不迭的就把人拦下——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咱们这就去。”
小姑娘又不是傻的,哪听不出她的敷衍,扯着这人的衣襟就扬起了下巴——
“你记得?那你说你什么时候答应的?”
“呃——我——”
支支吾吾,睁眼说瞎话——
“你也会骗人了?”蒋幼清嘟了嘟嘴“昨儿个晚上,安寝时候。”
这么一提醒,薛晏荣顿时就想起来了,的确是昨晚上答应的,不过前脚刚一说完,后脚自己就睡过去了,不然绝不能忘。
这会儿被她戳穿,忽的不大好意思起来。
蒋幼清也是见好就收,葱白的手指,在她的肩膀上点了点——
“这回就先饶了你,往后再敢不记得——”
话没说完,却只是抬头盯着薛晏荣瞧,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再敢忘记,你试试。
“我在马车上等你——”蒋幼清旋既松开手去,一只脚都迈出了门槛,却又忽的扭过头来“你快些。”
随即,才又转身离去。
薛晏荣有些摸不着头脑,最近这人是怎么了?
自打那日菊花宴后,蒋幼清就像是变了个人,说话做事,尤其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大胆不少,放开不少,就连眼神都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竟有些娇娇楚楚。
薛晏荣错愕片刻,摇了摇头——她真是有点儿招架不住,这古灵精怪的究竟在想什么呢?
蒋幼清坐在马车里,一见她上来,便蹙起眉头——
“怎的没披件大氅?”
“不冷。”
薛晏荣刚落坐,胳膊就被拉了过去,蒋幼清问也不问,伸手就探进了她的掌中握住——
“瞧着也不怎么热,你就逞能,回头儿要是夜里再咳嗽,我才不管你。”
这话说得,怎的听得人脸热?明明是责怪的话,却又藏着娇嗔。
薛晏荣想把手抽回来,但下一刻却又被手心里那绵软的触感吸引,顿时就舍不得放手了——
人长得小,连带着手也小,可掌心却热的火炉子般烫人。
砰砰心跳两下,身子都僵了。
然而蒋幼清却像是习以为常,半点儿异样都没有,毕竟薛晏荣怎么会知道,这段时日,趁她睡着后,这人都是这么握着自己手的。
陪着小姑娘出街,自然都要顺着小姑娘的意——
饶是什么都不缺,胭脂铺,香粉铺,首饰铺,成衣铺也是不能落下的。
不知是不是有人陪的缘故,蒋幼清的心情出奇的好,捧着那色泽艳丽的胭脂,气味细腻的香粉跟样式各异的钗环,一样一样同自己对照——
“漂亮吗?”
“漂亮。”
“好看吗?”
“好看。”
“那香吗?”
薛晏荣顿了顿,忽的嵌住这人的手腕,猛地上前——
蒋幼清瞬间就不敢乱动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挺着腰身,待耳畔落下重重的吸气声——
薛晏荣往后退去,点点头——
“香。”
越过那尚在怔楞中的人,薛晏荣朝那店铺的掌柜道——
“这些全都要了。”
这财大气粗的架势,可是乐坏了店家。
蒋幼清这时才回过神儿来,急忙推了她一把,这人是要把人家的店都买下来吗?!
“你疯了,哪用的了那么多?”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银子也掏了,收是收不回了。
“你有银子,也不是这个花法儿,我就是试一试,又不是真的要买,就是要买,也得选一选罢。”
“可是——我瞧着你抹的都好看,戴的都漂亮,擦得也都香。”
薛晏荣说的有多正经,蒋幼清的心底就有多欢喜。
到底也是个爱美的,眼底泛着笑意,脸上挂着羞意,软糯糯的道了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娇滴滴的语气,薛晏荣竟有种踩在云端的轻飘之感,不由自主的便在嘴里低喃了句——
“以前我也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呢。”
“你说什么?”蒋幼清见她嘴唇再动,却没听见有声音。
薛晏荣装着平风浪静的,两手背在身后,一副方才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还要去哪儿逛?”
“不逛了。”
蒋幼清瞧了眼被塞满的马车,嗔怪着打趣道——
“等下回,二爷换个更大些的马车时,再逛罢。”
薛晏荣挑了挑眉,绷紧了脸颊——
“也不是不可以。”
蒋幼清捏着帕子掩嘴一笑——这话也只有她说的出来。
马车穿过大路,绕过小巷,经由那条本善堂所在的医药街时,薛晏荣掀开帷裳,从马车里向外瞧去,倏地眉头就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