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看着他憨实的脸庞,忽然间释放一个狡诈的笑容,带着蛊惑的声音说道。
“是啊,还是你比较好玩。”
京坤不明所以,只被那凝视心灵的眼睛看的微微一囧。
“是吗?我好玩?怎么好玩?”
京坤轻捂着心脏,面露笑意。
栖梧斜头一笑,美得不可方物,眼里带了一些得意,轻嗤的嘴角挑破现实。
“是啊,你记得十年前吗?”
京坤脸色一白,轻颤出声。
“十年前,怎么了?”
栖梧带了惯用的嬉笑,仿佛等着看好戏一样,判那个人死刑。
“十年前啊,我说什么,你傻傻的信了。明明是我操控的你,你却信了是自己杀的。十年你都信了是自己杀了你的朋友,你的未婚妻。我说什么你信什么,真傻。”
低着头的男人,握着心脏的手一紧,那高大的人,那头依旧未曾抬起,那气息不断浑浊,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大。仿佛那呼吸声听来,仿佛是暗夜里野兽的低吼沉吟。
那手抓着胸口极其用力,衣服都皱着一起,那结实的肉接近自虐般被他自己揉拧。
那近乎嘲讽的话语,深深刺伤了人。
男人满心愤懑,带着颤音问道。
“为什么?!”
栖梧看他痛苦,满心喜悦,仿佛刚才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他浅笑答到。
“什么为什么?好玩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男人狠狠抬起头,浑身戾气,眼角通红,这个人如同饥饿许久的狮子,死死的盯着他的猎物咆哮低吼。
“你可知我这十年,日日夜夜的想着我杀了他们。”
栖梧眼睛都不眨点头道。
“知道啊。”
男人目光冷的如同寒潭里的三尺寒冰,声音低哑道。
“你可知我这十年,一直数着我杀了多少个老人,多少个小孩,日日夜夜的他们的脸出现在我梦里。”
栖梧面对那□□裸的瞪视,丝毫不惧,反而笑的春风满面。
“知道啊。”
男人凝望那人残忍的笑容,里面看不到一丝后悔,一丝心疼,只是作弄的得意。
男人蓦然扭头,望向那街道围墙里的凡间气息。
他不断咽着口水,调试着自己汹涌咆哮的愤懑,眼里的雾气带着血丝不断打转,带着晶莹光泽。
两个人在无人狭窄的小巷里,一人在看墙,一人在正面着另外一个人,相顾无言,谁也不想多说话。
京坤淡然扭转过来,脸上带着苍凉的意味。
“为什么呢?你我当初素不相识,为何要那么做,我并未得罪你吧。”
栖梧冷冷一笑,近乎绝情的挑起嘴角道。
“我说了吗?好玩啊,你越痛苦,我越觉得好玩。”
京坤忍无可忍,气势徒然爆发,整个人如同阴沉下来的乌云,气急败坏的咆哮道。
“好玩?我的一整个人生,对你来说就只是好玩?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碎掉了,再也没办法和正常人一样,好好的去和他们相处。我日日躲躲藏藏的,生怕被人发现我内心住着魔鬼。怕人知道我曾经是个血刃朋友的杀人狂!”
京坤剧烈的喘着,眼眶血红一般,忽然无力下来,带了些委屈的示弱道。
“而这一切,对你而言只是好玩。”
一阵冷风吹来,带动一阵凄凉寒意。
栖梧看着他的面容凄清,忽然一阵大笑起来,但仿佛想到什么。却忽然笑意如潮水般褪去,眼角带了些伤怀悲戚,仿佛抹不平的阴暗丛生。
京坤满眼闪烁,犹犹豫豫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栖梧凛然抬头一看,那原该愤怒的人,此时却一脸关切,躲躲闪闪的问候一声。
栖梧冷哼一声,悲戚由内而生,冷冷的凝望那俊朗的青年,轻声冷意的说道
“最不该问这句话的人是你。”
京坤面色一白,结巴到
“我?我....我怎么了?”
栖梧嘴角寒意更甚。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
一句话,仿佛巨石投湖,掀起栖梧内心多少波澜,涌出多少肮脏腐朽的记忆。
你当年二十五,我当年十五,你是世家的少爷,我是被家里卖掉的小馆。
你为买下我和朋友大打出手,你要了我的身子。对我说,信誓旦旦叫我等你,等你回来。
可你没有回来,虽然我没有等。
后来六十五年后,你是大名鼎鼎的统一正魔两道的闫帝,我是魔教有名的疯子。
你记不起我,想不起我是谁,身边带着世间最圣洁最善良的人。
我不想多见你,不想去提起,不想让你记起。可是还是见到了,你看着我的脸,凝望那么久还是想不起来。
只是说了一句耳熟。
仅仅只是你一句耳熟,我就要被废去修为,挑了手筋脚筋,送到你面前。供你挑选,给你侍寝。
我没有等你来救我,可是你非但没有记得给你穹苍异火的人,还将我的人生害成这样。
其实我知道很多事情阴差阳错和你没有关系,手脚是鸿昊挑的,你是家里被灭族的才没来找我。
我懂的,我都懂的。
可是我本就不是善良的人,忍不住迁怒你啊!
而且,我没有等你来救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很多很多,若是你当初来了,会是如何。
几十年后,你威风凛凛的出现了,我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若你记得,会不会对我好一点,会不会不让别人欺负我了。
可我看着你身边那个清风朗月一样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沟里的蛆虫,肮脏又恶心。
我不想见你了。
不见就不见吧,我自己也很好。
我没想到因为你一句眼熟,我翻滚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生,就这样又绝望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也没人给我答案。
为什么你非但没有帮我,还间接颠覆我的人生,我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还来质问我为什么?
我不该吗?!
重活一世,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不该吗?!
高大的青年无辜又担忧的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
栖梧冷冷的眼神一瞥,心里如潮水散去一般,空虚又寂寥。
其实这个青年,不是闫帝,是京坤,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也还没有对不起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甚至那么久,也没有来报仇,反而一脸关切。
可最不能问这些的还是他。
此间种种,他都是起因,栖梧最不想面对的还是他。
为什么呢?如今他是个阳光热切的青年,在他当丰年那个时候,无微不至的关怀暖意。
可不能是京坤,所有人都可以,不能是他。
看见他总是想起前尘往事,总是想起前世那个卑微不堪,痴心妄想的自己,痴心妄想他会回来,痴心妄想他会保护自己。
栖梧受够了从前那个自己,也恶心了从前那个自己。
这世间上,所有人都可以,不能是闫帝。
其实一切都没有发生,大可以你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可命运牵扯,总要逼两个人见面。
他的质问之下,也总不能告诉他,你前世对我做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来报仇了。
可是栖梧没必要说这些,这些还没发生过的事情,这些前世的事情归到这个无辜的人头上。
但现在形势扭转,他要他生就生,死就死。
他实力强大,不需要去解释一句……为什么,不需要任何理由了。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立场,这就是他们间唯一的结局。
思及种种,栖梧收起情绪,眼里空洞一片,无波无澜的转身就走,掀起一阵冷冽的寒风,和单薄的背影。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