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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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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藕丝

顾望舒从下山的马道上策马扬鞭,大氅裹得紧。渐行渐黑的山路上将光影抛洒在身后,两侧林场树影倒退,他跑在夜色里,像是挟着黑夜,追逐破云而出的月。

等他到了花满楼门前,天已经全黑了。

他没心思回应门前小厮与姑娘们的笑脸相应虚情假意,只是随他们牵走自己的马,沉着气刚走没几步,就被门前一个妈妈给拦下。那女人眼角发媚的从上至下扫了他一遍,若有所思地问了:“是顾公子吗?”

头回听人叫他公子,多少还有些不适应。顾望舒紧着眉头反问:“你认识我?”

“哪有,今儿个是苏盟主包了场子,特意叫我在门前等位白发的公子。这不,除了您还能有谁?”

包场?顾望舒原地迟疑了一下,脑子里只掠过一个想法,做剑宗盟主这么赚钱的吗?

他抬眼看了看那被春灯照得通明的招牌,华丽妖冶,就差把“穷奢极欲”四个大字刻在门板上。才大步走进去,身边便围上来一大群丫头。

窑子他是第一次进,突然就被围了个仔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连躲着身退着走,不知所措,就听那头传来个声音,

“行啦,你们就放开他吧,没见公子对你们都没兴趣吗?”

顾望舒从人群中抻着脖子往外瞧,看到苏东衡倚在阑干上,长剑在侧,手里握着酒壶,好一幅浪荡潇洒江湖气派,微微低头凑到扶在他怀里的窈窕姑娘耳边低语些什么,就看她嬉笑着瞥开眼,往自己这边瞄了瞄,笑得灿烂,招呼起围紧着自己的丫头碎步退到一旁。

顾望舒这才勉强透出口气。花满楼内是处处莺歌燕舞,桃色绫绸扯了满屋,胭脂粉香和迷情乱意的燃香混在一起刺鼻不堪,呛得厉害,忍不住掩了口鼻,不过四下扫眼环视一圈,注意得到苏东衡并不是独自赴会,分明包场,可楼内四处的小桌上还坐着不少佩剑的侠士。

“阿舒,愣着干嘛,还不快坐。”苏东衡撩起后摆跨坐椅上,招呼旁边姑娘摆了壶酒在对面。“你我兄弟十年未见,要聊的可不少。我这漫漫长夜,挥金如土,可都留给你了?”

顾望舒不动声色的坐下,看姑娘瞄着眼往自己面前酒盏中倒上透明晶盈的佳酿,却丝毫不感兴趣,只抬眼对上苏东衡。

“我不打算留那么久。”顾望舒努力持着定性,语气冷淡讲道。“想问的问了,我就走。不打搅苏盟主与江湖朋友,各路侠士良夜。”

苏东衡晃起手中酒盏,俊贵的脸上露出个表意不明的笑,道:“阿舒啊,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漠,久别重逢的,可叫我好生失难过。怎么,着急回去给家里的小兽投食啊?”

“我冷漠?难道苏盟主你自己心里没点分寸吗?”顾望舒努力遏制着内心极愤,拳头在桌下捏得紧。“还有,我来此也是要与您说明,艾叶不是个玩物走兽,他是我的朋友,烦请不要再如此这般折辱他了。”

“哦?我心里应有分寸?”苏东衡也似乎并不在意的将酒一饮而尽,问:“因为什么,是因为那日的事?还是说我的不辞而别?”

他探身过去,眼神炙热却先怜悯的,伸出一根手指绕住顾望舒垂在胸前的一把银丝,沉声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倒是我们小阿舒这么多年不见,性子和身子都硬朗许多啊,我就知道你定是个奇才。”

话音刚落,苏东衡忽然手下发力,攥住手指下那把头发把顾望舒硬扽了过来!

顾望舒毫无防备的受不住痛,直直被他拽起来扯到脸前,忽然黯了脸色。

“不乖了,嗯?当初是我教你使剑护身,教你如何不受人欺,拉你出那地狱苦海的,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对我感恩戴德吗?当年也是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走,你自己说的不!可不是我丢下你不管!怎么这才短短十年而已,翻脸不认人,还怪罪起我来了?”

苏东衡还是一张沉稳霸气的脸,看似不动声色雅正端然,却响亮而无恐的对眼前人讲出这些几乎是威胁逼迫的话。顾望舒牙关咬得发抖,竟一狠心扬手闪出道银光法刃斩断在他中绕死的那股发丝,脚踏在桌沿上一个后翻跃了出去!

成股断发扬洒在两人之间,纷纷落在桌上,地上,甚至是刚沏满的酒盏之中,像是落了洋洋场雪,亦像是割断的绵连藕丝。

苏东衡颇为震惊地看着手里一截断发,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似有慌乱却目光坚定的顾望舒,终于将眼中深藏怒意展露无遗。

“你可真让我失望啊小阿舒,难不成,你是在为那日之事耿耿于怀?”

“苏盟主……您明知故问,我那年才不过十四!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是你在逼我,我曾最信任最感激的人到头来还不是和众人一样,只把我当做个新奇的东西!有过之无不及!”

“真是寒心。”苏东衡听不惯他怨妇一般吵扰,从桌旁绕出去,松开手像泄沙一般的将手中银丝撒了满地,缓步走到他面前。顾望舒向后瞥眼,似乎能感受到身后也有持剑人正在逼近,警惕是一分都不敢松懈。

苏东衡负手被身,洪声训斥道:

“小阿舒。我可是你的授业恩师,是你的恩人!你平白受了我那么多真心的好,别说那一次,我就是想要你的命,你都应该二话不说,当场自刎在此以表忠义!何来在这里对我所作所为质问迟疑的资格!”

“你骗人!”顾望舒被逼得浑身不堪,苏东衡故意去挑起他那些难言惨烈的回忆,连曾经手把手教他习剑的唯一温情记忆也被染上层灰,只能强撑精神,不被恐惧吞噬地嘶声喊着!

“苏东衡,你就是在骗我!有人告诉过我,若是有人真心对你好,哪怕他用自己的命去换我的命,都是在所不辞求之不得!荆轲死知己,一心一意的人,从不需求什么回报!”

“哈……”苏东衡自嘴角泄出一声笑来,而后“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停,一手撑腰,举杯饮尽杯酒,“呸”一声吐出刚刚斩落酒盏中的发丝,笑得顾望舒脊背发凉,没头没续,不由再退一步。

就是再无畏无惧,刚愎自用的一个人,总还是会有个从骨子里就带着胆怯与忌惮的事和人。

如果将这两者混在一起,那正是面前这个狂笑着的人,与眼下场景。

“小阿舒,原来你是真的长大了啊。”苏东衡大笑着招呼他坐下,仿佛适才怒言争吵都是平平而过,说:“好,之前的事就算衡哥不对,是衡哥对不住你,没在意你的心思想法。”他将顾望舒位置上的酒盏向前一推,再跨步坐下,脸上尽是江湖人的洒脱旷达,甚叫人看不出当下究竟谁为正反,谁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

“我又怎会舍得要你的命啊?玩笑而已,勿要当真。你先坐,我还有份见面礼要送你。”

顾望舒虽有三分犹豫,不过余光瞥见身后持剑人群没再逼近,他也不想把事闹大,深知自己是处身威胁之中,也还是听了话坐回座位。

他对眼前这英姿伟岸,却又暗藏凶险的男人的情感真是交织得过于复杂。究竟是喜是恨,是恩是怨,他除了一味逃避,终是找不出答案。

他给自己带来过太多,也改变了太多。复杂到如果人生重活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接过他当年递来的那把剑。

正如那年秋风秋雨,独坐门前的少年茫然望月,心里空落落的藏着刺,疼得可比浑身伤痕累累还要折磨。

他不止一次想过去死。

直到苏东衡委身坐下,把自己的桂魄抽出来端详几分,重新换了个角度塞进自己手里。

告诉他其实你可以,放肆去恨一次的。

世道待你不公,不留容身之地,那便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

苏东衡捻起桌上一根银丝,夹在指间随意搓了搓,与身旁侍从道了句:“去把阿娟带上来。”

顾望舒无心吃酒,也无心受苏东衡什么礼物,只想着怎样他才能快些放他从这龙潭虎穴中出去。他此次前来赴约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想问他当年不辞而别的缘由,二是想释明他与艾叶的关系,他并不是个玩物。

可那缘由,怕是不说也可会意了。

此刻却也忽然释怀,知与不知有何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