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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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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余辜

洛安山上风凉云稀,郊野没什么人迹,唯有风吹草木簌簌作响。这儿离上清虚观的山徒步也就一天多些时日,若是车马大概半天有余,清虚观本就建在清净处,自然附近也是除了求神求道外少有车马,便是一片寂静安宁。

官道行至山前是直接将矮山劈开条路,山体土坡外露,因此风起时难免扬尘,落雨时难免积泥。每每有行人路过这里,凡身都难免被跑马快蹄或是车轮卷泥甩上一身泥泞污渍,久而久之,此处便被人们唤做,慢慢行。

劝君慢慢行,难将衣衫湿呀。

谁家小娘子,为君更新衣。

莫急,莫急,归途在前,归途于心。

两个裹着黑斗篷的人立在这慢慢行一侧的山头,平原地区的山势虽皆平缓难生高木,但难免曲折向前绵延不断,青翠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除却脚下一方长路,望远都被遮挡。

斗篷遮得太低,完全辩不清两人神色五官,只能看得深藏其下的半截阔袖在秋风萧瑟中披拂作响,即便看不到表情,这昏黑背影已足够落寞萧索。

两抹身影在这空寂山头石像般一动不动立了有大半天,期间再是人烟罕至也有不少车马行过,果真如这地名所言,无人不会提前主动放慢了速度,哪怕今日风沙并不是太大。就好像是个无形的规矩,或有什么灵验的讲究一般默然遵循着。

直到艾叶提前听得远处再一队车马滚滚而来,伴招魂幡独有的细碎铃响,是为客死他乡的魂引归乡之路,不至沦弱孤魂野鬼,不至遗憾难全此生。

他悄悄动了手臂,拉上身旁人的手。

身旁人浑身随之一僵,挺直而立的身型忽然微垂下头,帽檐也随之遮得更深。

便在片刻后,铃声碎响跟着也入了耳。

他站得高,有斗篷遮着也并未撑伞,相对的无法堂正抬眼相视,也看不得清晰确切,唯有喘息声愈渐转急,再闻车轮声减了缓。

劝君,慢慢行。

阴司纸随抛洒与风伴行,白纸一片片宛若落雪纷飞,在为首急缓有序的招魂幡晃动中,他终是见了那贯缠白绫,乌木为厢的马车。

艾叶察觉得到握着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抖,到底是隐忍了多大痛心才至于此,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他舍不得他太为难自己,于是另一掌心团风,忽起扬天,眼尾澿着抹蔚蓝,唤出片薄云。

再指尖点下,携一阵寒意急转而下呼啸进慢慢行内,随薄云积暗,遮蔽晴空,连隐忍痛绝的顾望舒都察觉到些许异样,还未等他反应,空中忽地飘飘然降下雪来!

暮商降雪也是奇象,更何况只在这狭窄山路中唯一段落雪,天风淅淅飞玉沙,夹山中落于魂幡长苏之上,或是与阴司纸交融一道,再飘落马车之上盖层薄薄白沙,落在随行人身上化作冰凉淡意……

慢慢行,行慢慢,琼花玉絮落满衣,添得都是份凄凉。

然就在众人举头望天惊叹天意之时,唯有行前扬幡的宋远面色顿成蜡黄,手里攥得幡杆吱嘎作响,终是难忍极怒一把将招魂幡塞进同行人手中,冲这夹山道漫无目的却怒吼一声:“我知道你在这儿!我就知道你定会苟且偷活!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出来啊!”

顾望舒怔然看向艾叶,看他把自己白伞撑开,握在手里,再扯下自己斗篷大帽,披一头银发只剩凌乱散在风中,满眼全是不知所措!

“走啊?”艾叶拍了他肩头。“下去啊?怕什么,咱们赌命来不就是为了见他,为了让你再送他一道回清虚观的。只这样遥遥看着又算什么!我带你下去!”

说罢艾叶根本没给他再加犹豫机会,直接拉起顾望舒的手从这十几丈山头一跃而下!像两只翩然起飞的大鸟,卷起雪花的寒风疾啸,吹落顾望舒身上斗篷,散一身层叠繁杂的轻烟广袖纱衣铺洒满空,只束半头的散发宛若雪中精怪,与艾叶一同携手盘旋优雅稳落于地!

顾望舒这一向在同门师兄前端得生人勿近,冷漠寡淡之人,此时的眼中却含了怯。

即便看向他的道士们,除却宋远,全是一副见了鬼的惊恐眼神。

毕竟才十日前,他们全都亲眼所见那重伤到呕血不止还被深刺胸口的人,那个皆以为命不久矣早就在逃避追杀下一命呜呼,只不过还没寻到尸骨的人,短短十日,怎就如此平安无事站在他们面前!

还是比他们更先到了这慢慢行的!

更何况顾望舒这身繁冗袍子一改往日素净利落的风雅,称得他白肤更是没了人间气儿。

“鬼……鬼啊?”

终于是不知道谁先颤颤巍巍小声挤出了口。

“大白天见的什么鬼!”

宋远满腔愁愤在隐忍多时后,终是倾泻而出!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法子活下来的!或说真如传言堕妖道!你怎么有脸……今日怎么敢有脸来这儿!”

顾望舒把怯意埋进身后,却将大袖下藏着握艾叶的手捏得更紧。

“我就来送送他。”

“你也配!”

车队戛然停在慢慢行中,氛围紧张得只听见风沙扬木,打在马车上沙沙作响。

“我怎么就不配!”顾望舒在沉默久伫之后忽然怒吼一声,倒是把委屈怨愤全道了出来!

“又不是我逼他替我偿命的,又不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问心无愧!凭什么就不能来!我是怎样,艾叶又是怎样,就算修界檄文张贴得再是恶贯满盈,全天下都当我们罪该万死!你也不应这样!你明明知道的!”

宋远只气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奋力甩手指指着顾望舒的鼻子,像片秋后苍叶抖得萧瑟!

“我知道个屁!我只知道你比那檄文上书还狞恶万倍!顾望舒你这个畜生……!呵……问心无愧?你他娘亲手害死了自己师兄,还有脸道出个,问心无愧来?”

“我……”顾望舒目不交睫,带着惊措退了半步。他昏了太久,以至于顾长卿浑身是血跪在身后的那一幕宛若昨日之事历历在目,每每一闭眼都是他哑音难全。

“是哥……负你。”

够了……

够了!

“不……不是我害他,我叫他逃了,是他不走,他偏要……”

“就是你!”

大雪洋洋洒洒落了满肩,不合时宜的雪总是化得快,只叫人心头凉得更快。

“好……是我!是我!所以宋远,你想怎样?与那群正道人一样要我偿命?觉得我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认为顾长卿与那千条人命都是我罪责!那你杀了我啊!剑在你手,杀了我!还这世道一个人心安稳,也容你平恨!”

——“我杀了你!!!”

宋远目炽怒火,赫然拔剑而出直奔顾望舒脖领劈下!

“宋远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