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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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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吾猖狂发笑,力可灭世的大妖寻萧瑟为乐。他立身凡世之上,苍穹之下,虽为天地邪气所生,却不属于任何一脉。这便是天养妖兽,世上独一,踏着血海骸途,仇恨将业火烧进融金熠瞳,犬牙交错压声说话时仿佛念着毒咒。

“开明他当年为阻我动你,狠心将我从昆仑逐出到冰原那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小豹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他为你害我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聊长草,连个吸收山灵精进妖力的机会都没有!好啊,既然冤家都在。那我今日,便要将债统统讨回来!”

***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

妖门后苦困万年的鬼煞此番得逃,嗜了人血后皆是一个个凶恶穷极。益州兵士身先士卒为逃命的百姓切后,个头稍大些的鬼煞扑杀而来时可将铁铠连带人撕碎。军令再先可兵士也都是人,其中不乏多少十几岁的新兵孩子,虽是无人言退——

亦不是个触目惊心的残忍啊。

血腥味弥漫整条主街。曾经风和日丽熙熙攘攘的繁华路,此刻堪比人间炼狱修罗战场,此时可战的术士再多比起鬼煞数众也还是杯水车薪。顾望舒怔立在小陌寸步难行,耳边哀嚎遍野探得鬼气浓郁,也听得自己那挂在艾叶脖颈上的银铃剧烈摇动时脆响如春雨绵密不绝。

他深知艾叶在与陆吾周旋,为将其引出城内拼尽全力缠斗,便再是胆怯也不愿喊他分神。所有人都在为这满城百姓,为这人间安宁赌命,又岂能容自己还在原地畏怯难移?到底是沉心凝神,提桂魄放开手脚。

二十九。

顾望舒默念着步数,也离那腥血哀嚎的主街再近一步。

三……

“道长!发什么呆!”

顾望舒一惊,便觉有人扯着他头发将他弯腰拽倒退几步!亏得腰好不然是要直接被扽仰摔在地啊?惶然回神时听身前“咔嚓咔嚓”的冰裂声细密布开,寒气扑面夹杂巨邪臭气就在眼前!

顾望舒识得喊他人的声音,匆匆退后几步立诀护身,与身后女子道:“怎么回事?”

依明这才松了顾望舒的头发甚有愠气道:“道长!您险些撞在这巨邪身上,想什么至于不看路!”

巨邪鬼面痛苦嘶喊伸长臂击在守护诀上,波澜后毫发无伤。依明见顾望舒后背一震,冷言回她:“不是不看,是看不见。告诉我当下什么情况,方才好动手。”

依明忽地回想起今早他是如何双手捂眼地被艾叶仓皇带回木居,愕然捂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当下没时间理这些道义小事,只将臂缚一紧为难道:“小的鬼煞无妨,以我一人寒冰之力禁锢巨邪着实有些吃力……这只已经被神霄雷符击穿鬼目,但如此巨大一旦倾倒,定会波及前方未散尽的百姓!道长,艾叶大人呢?只能求他一助方可,您可知……”

您可知他现在何处,依明“他”字还未出口,就看顾望舒垂目将眉心蹙得极深,表情难测地凝噎片刻后,忽沉气抬手,解了守护诀再唤起雪浪成冰,在依明那破碎在即的冰面之上再覆寒冰,将巨邪整个包裹其中,化为一滩腐蚀黑水后禁锢中央难得四溅,化气入云!

“不要喊他,他忙得很。”

顾望舒轻咳一嗓,散了手中萦绕寒气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前行几步,又随手挥剑砍了个扑来杂碎。他此刻倒还觉得瞎了也挺好,至少看不见依明当下吃惊到目瞪口呆,话不能言的个繁复神色。

依明却是咂舌得不知是问人还是自语,“道长您……这个妖术……啊……不过想来也……”

“……莫要多言。”

顾望舒觉得自己是丢脸得多一刻都呆不下去,试试而已,不想那个傻狗居然还真的……渡了妖法过来。

“巫女大人自己小心,在下先行一步。”

“可您自己怎么!”依明放心不下焦急发问,想才经历如此厄难之人要如何适应,又何来在这满城妖邪中自保!

依明看着眼前人背影漠然落肩,似带苦笑微微侧了脸与她留下最后一句。

“怎么,要我躲街角里做缩头乌龟吗?不试试又怎知行不行。”

依明忽觉心头一紧,痛得半跪在地咳出半口血来。大抵是过度施了太多妖法,凡人之身到底还是撑不住不应属于人间的术法,无论妖术,神术。

但这自西域来的女子望城间混沌一片,忍下剧痛只停歇片刻便又强撑着起身,站起来时目光炯炯向着那大步走进万千利鸣,黑压压如蚁群的鬼煞中去的身影。

困难险阻难乃至疼痛,虽无法混淆义者决心,但成胜者,仍需莫大勇气。

叹他当初是如何以凡人之身唤天雷,诛大妖的啊。

顾望舒幸得自己向来习惯于黑夜避人独自修炼习剑,清虚观的夜里虽有点灯,但难免夜半油尽,诺大的武场照不明。他只能夜夜摸黑在那一抹抹难辨辉源的微弱红光下舞剑,修术,便正如当下自己孑然一身目障后遁入虚无,仅可辩得模糊光影,仔细想想没什么不同的。

只是那时候受了欺,负了伤,他唯有瑟瑟惧怯施守护诀将自己包裹进去,被一群人围着笑话是缩头乌龟。很多时候他不是赢不了,也不是真的认输,只是不想惹出更大是非,只是无人站在他这一边听他苦衷。大家看不到他被欺辱至何,他们只看得到清虚观的不肖二弟子又动手伤了人,寒川泠月是为无情无义,冰骨难近,谣言多了连自己都会信,可谁又知道。

他才是那个内心最柔软脆弱,最渴望爱护关心的那个。

他受够了。

不想再将自己毫无意义地框在乌龟壳中,井底潭下。俗世不容他便罢了,他只想为自己的大道活着,舒心而活吧,反正哪怕是天地不容,也有一人……在呢。

银铃再摇几响,顾望舒跃身反跳挥剑气扫平身后大片鬼煞,背手收剑时听见个贱兮兮的声音从铃声间传来。

“哦呦,我都瞧见啦!小妖怪,耳濡目染是吗,妖术使得可真溜,欣慰,欣慰。”

“……你若是只想跟我说这个,不如闭嘴省省力气。”

“那我不得说些什么,免得你孤独!……哎呦!”

铃声忽然摇得急促,艾叶哀叫后再没了声。顾望舒担心得慌不择路,被个不知道刚由疾风刮倒的什么东西拌了脚,蹒跚好几步才“咚”地一声撞到个大概是披着甲子的小兵身上,可把那本就惊恐的小兵吓得滋哇乱叫以为自己要被鬼煞吃了。

顾望舒却是理都没理,他满心的恐惧此刻成倍蔓延,握着桂魄的手骨节用力到失色。他正如一个落水溺死之人,深水中一片茫茫,呼救声是喊不出来的,头脑麻痹时甚至于窒息的痛都察觉不出,也忘记自己无法呼吸,他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能带他逃出生天的稻草。

“艾叶!没事吧!怎么了!你说话啊!”

“你不是刚叫我没事儿别说……哎呦。”

顾望舒听见声音才得松气,又难免后怕地训了句,“哪有话到一半突然停的道理!吓死了!”

“我跑太快撞到墙了嘛……疼死我了。哎呀先别说了,我没空……!”

耳边再是“轰”地一声震响,陆吾掌劲火团撞艾叶风墙,反冲逼得艾叶在空中如中矢的雁直直坠下,再御风而起勉强赶在跌落瞬间重新冲天!

“顾望舒,我还活着呢,管好你自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