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终06——约定
“杀你？”努赤澜挥着重剑，像是陷入了什么难题，“你要我杀你？”
虽说两军交战，将领首当其冲被诛无可厚非，可这样求着杀的却从没有人。
嘴上说着让对方杀了自己，可方如玉手上突刺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是，杀了我，停止着罪恶的一切，杀了我！”
努赤澜眯着眼，感觉到对方口吻中的混乱气息，像是身染恶疾之人的苟延残喘，可方如玉的身体却还是随着本能顽斗着。
只听方如玉继续说：“杀了我，带走这些人，给他们安定，给他们和平！”
没说一句话，方如玉都觉得天旋地转快要晕厥，可是在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他不能倒下。
若是倒下，这八万多人便会成为齐王永远的傀儡。
他从未见过努赤澜，却知道温良的选择一定不会错。
如今被齐王当成棋子的他不愿助纣为虐，只求保下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
“你不怕我杀了你，再屠了这些人吗？”
努赤澜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而下一秒重剑便朝着对方的面门劈去。
方如玉竭力挡下这一击，也叫他失了重心跌下了马。
“我…咳咳，我当然怕。”方如玉颜色沉顿，杀意渐起，可也仅是转瞬即逝，“但我更怕齐王，会杀尽天下人。”
在位短短月余，就布下了这一盘大棋的人，换做任何一名臣子都会觉得胆寒，更何况他是方如玉，既是温昀的辅佐世家，又是替他平了天下的重臣。
可也正是因为他是方如玉，有些事情，必须由他去做。
努赤澜并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也从黑曜的马背上一跃而下，同时间黑曜后腿一抬，踢飞了两名正欲靠近的齐国将领。
方如玉对着身边的副将大吼一声：“我若战死，无条件归顺！”
副将浑身一僵：“您说什么……”
方如玉并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一刀封了他的血管，潋滟喷/射中，副将直直倒下，他却不断耗尽身下仅剩的力气：“我若战死，全员归顺！不得有异！”
他一边吼叫着，身边打作一团的两国士兵渐渐缓下动作，纷纷陷入踌躇。
而方如玉却笑道：“来吧西戎王，我们一对一。输了，我军中所有的人归你，我若赢了……”
他压下脑袋，继而立刻抬起：“我信你。”
不需要其他的前提。
仅仅因为他是温良的丈夫，这便足以。
他的确信不过西戎人，可他信得过温良，温良当年以身为板，替他挡下山贼的致命伤，虽然最后在温良的手上留下了疤，可是方如玉却知道，若非温良，他早就死了。
何来今日抱负，何来今日宏图。
是时候还恩了。
只见方如玉呈攻击姿态，双手持剑，努赤澜自不会对任何一场战役有所怠慢，立刻持剑迎战，却不想…
孤风残影间，双人剑出，直抵死穴，就在方如玉的剑快刺入努赤澜肩胛骨之时，他却陡然松手。
而努赤澜的重剑，却插/进了方如玉的心脏。
铁骑铿锵，他甚至都没听见皮开肉绽的声响，方如玉张开双手，两眼逐渐黯淡：“答应我……善待……这些……百…百姓……”
正如在滚滚烟沙中跌落的尘埃那般，他也只是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灰尘。
可是大齐定会以浓墨重彩去点评他这次失败的战役，成为了灭国的关键，可是在努赤澜的眼中，他见到了英雄的风姿。
那一天，连风都变得沉默。
齐国民兵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他们从来要的都不是赢，他们只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
……
这场对战，努赤澜并没有抱着必赢的打算，可是方如玉做好了必输的决心。
“良儿！！”
远处奔来两个身影，是温兆和夫人。
打扫完战场的士兵将被软件的二人放出来，三人在烽烟中抱做一团。
“阿爹，阿娘！”
遭遇了多次背叛的温良，终于在父母相拥的那一刻找到了依靠。
温兆制止了温良想说的话：“我明白，我明白的…”
是你大哥走错了路，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只是他们谁都没提起温昀的事，仿佛陌路殊途的他们已经再也不可能成为彼此口中提起的伤痛。
方如玉的尸身被白布裹住，胸口溢出的雪花将这白色的高尚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正如他的一片赤子丹心。
努赤澜顺着温良凝视着尸体的方向：“他是个英雄！西戎会以国礼相葬。”
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并没有留给几人叙旧的时间，努赤澜掰正温良的身子：“我得立刻和达勒的两万士兵赶回泉州城，信隼还没来急报，若现在赶回去一切来得及。”
他的子民他的将士们一定在奋力反抗着，泉州城一定还屹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