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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如今年轻人读些什么?我介绍木心时说,不是你阅读他,是他阅读我们。好几位青年起初不解,现在对我说,明白了。你想想,每天打开报纸,大家书架上的书,网上的一切:我们在读什么?

《新周刊》:什么时候发现中国台湾也是在误读木心的?

陈丹青:一九八三年木心在纽约的港台报纸发表文章,一发表,读者叫起来,包括高中生。马上有人说,像梁实秋,像七等生(当时中国台湾走红的一位作家),等等,习惯性比附。木心知道了,当然很别扭。

《新周刊》:他在西方也是,他没有归属于某一个语境。所以人们很难对他作出评价。

陈丹青:会有很简单的结论——其实这结论也很粗糙——就是,他的汉语很美。看起来这是很雅的评价,其实不对。什么叫汉语很美?他的语言是讲究,可你读他文章,还有讲课,只是“汉语很美”吗?

《新周刊》:那他对他和时代之间的这种错位,他有什么说法么?会不会跟你抱怨?

陈丹青:当然,从来没停止过。他得有个人讲,我是那个听者。

但他的抱怨常是说笑话的方式。有一次我聊起鲁迅写爱罗先珂,写这位俄国老兄当年的文艺腔“寂寞啊,寂寞啊,沙漠般的寂寞”,木心接口就说:

“不懂啊,不懂啊,沙漠般的不懂。”

他常常是听着你说话,同时转自己的念头,立刻成句。

《新周刊》:他内心里有没有一个可以和他比附的对象?还是只能向古代去找?

陈丹青:他不比附。他在意读者的回应,同时又感到被误解。他知道会这样,只是现在发生了。

《新周刊》:六年前你把木心推介至中国大陆,六年后,你还会替木心惋惜吗?或者,会为那些读不到木心的人惋惜吗?

陈丹青:不会。我从未期待所有人读木心。有人读我就开心。绝大部分人不读任何东西。

我也不替木心惋惜,这一生是他选择的,他承受了这个选择。但我替他痛心。他后半生是个孤儿。二十九岁到将近五十岁,数度被非法囚禁。我也痛心他出国后的遭遇。不是指清贫——他生活得蛮好,有尊严,写写画画,种花做菜——但你去问问五十多岁的中国文艺家,谁愿意,谁敢,孤身一人出去,重新开始?

这是他最多产的时期,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例子,五十六岁后重新写作,初次发表。我替他骄傲。但无论如何,跟他讲课中提到的大部分作家比,有谁经历过这样的一生?晚年获得自由,但毕竟是流亡。你们没流亡过,更没在晚年独自流亡。可是木心说到出国,只说那是“散步散远的意思”——这不是潇洒,而是,他不肯诉苦,不玩儿伤感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