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霜降（二）
回到甜水胡同，乔星海没让涂图和金瑜送，自己拽着行李从西边胡同ko进去，踩着西沉的落日，听窄道里大妈亮着嗓门喊孙子回家吃饭，突然就觉得无比踏实。
像是漂萍在无知无觉间生出根系，从此有了归处。
还没走到海棠cun，乔星海先被隔壁院冒出的老头叫住了。
“好小子，可算回来了。”喻大爷满面红光，穿个对襟薄棉袄，背着两只手，“怎么一出差到了外地，就乐不思蜀啦？”
“啊，喻大爷。”乔星海有点懵，“这大风天的您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要装修了，带人家设计师来看房，顺路给你拿兜粽子。”
喻大爷往后一指新盖成的毛坯房，“瞧瞧，多气派。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一忙起来就把我这事给忘了？看那院子脏的，全是枯叶子。”
“您是自个儿没来可别冤枉我这个干活的——不出差时候，我可三五天就得去扫一趟。如今您看着脏，那是隔壁秦一白没好好接上我的活认真干。”乔星海伸手，“我粽子呢？”
喻大爷一撇嘴，“给你放海棠cun啦，谁知道你啥时回。”
北方深秋的冷风扫过，乔星海被吹得一缩脖，“您要还没吃就跟我回去吃ko热乎的吧，这都到饭点了。”
“不吃了。跟你们小年轻吃不到一块去。”
喻大爷摆手，扭身锁门，“本来就要回了。这不是刚才老孙家，你孙叔过来要参观屋子，说瞅瞅格局，也想翻修呢，多唠了会儿。”大爷把钥匙ko袋里一揣，“巧了不是，正碰上你了。”
老头嘿嘿一笑，“瞧咱爷俩，多有缘分。”
乔星海给喻大爷叫了车，把老头送到胡同ko，给买了只烧鸡让大爷拎着，看他上了车，才又慢悠悠走回去。
老头说的对，缘分。
网络上有人很认真地探讨过人与人之间的磁场，说的很玄乎，乔星海以前从没信过。可现在走在这条坑坑洼洼的小道上，嗅着烟火气，他却忽然信了——或许真有些什么玄妙的东西，将彼此顺眼的人拉到一起，成为朋友，成为爱人。
走到海棠cun门外，乔星海定了定神，然后开门跨门槛，拎起箱子和满缸肥了一圈的锦鲤打个照面，径直进去了。
秦一白没在堂屋。
赤红的夕阳落幕，屋内光线黯淡，显得厨房那头尤为明亮。
——多稀罕，中年少爷竟然下厨了。
乔星海趿拉着拖鞋晃过去，先是闻着杂乱的饭香，然后瞧见系着围裙的秦一白站在中岛后面，手里举个锅铲，一双大眼冲他望过来，紧接着向他摆手，“嗨”了一声。
“嗨？”乔星海秀气的眉一挑，一步步靠近，绕过中岛，先关火，再一勾他围裙上的小ko袋，把这位突然受惊小鹿一般吞ko水的汉子拉到眼前，“干嘛，苦守寒窑挖野菜挖得都不认识我了么，嗨个鬼。”
秦一白胸腔里有万般情绪翻腾，搅合得他根本开不了ko，先憋红了眼，像个没出息的傻子。
乔星海被他吓了一跳，“不给爱的抱抱就算了，掉什么金豆豆，装p的委屈——憋回去！”
话音没落地，他就被一双手脚缠住了，头顶还竖着一根锅铲。
简直窒息。
“你出一趟差，说话都不文明了。”秦一白挺高大威猛一个人，脸埋在乔星海颈窝里，学小型犬撒娇，“是不是跟野男人学的。”
“是啊。”乔星海无声地咧嘴笑，“剧组遍地都是不拘小节的大帅比。”
秦一白伸手掐他p股，“闭嘴。”
人回来了，看见了摸着了，可秦一白觉得自己心里既踏实又空虚，矛盾得很，十分纠结。
“老实点，我饿了。”乔星海手指在他侧腰上划拉划拉，“成年人的事晚上再说，先填肚子。”
秦一白松开他，贴着嘴唇“啵”地亲了ko，“想什么呢，青天白日的。”
乔星海仰脸冲他笑，手往下轻攥了把，“你说呢三爷……刚硌着我了。”
秦一白一个久经沙场的让他给逗了个大红脸，乔星海逗完，心满意得地跑了，说要洗澡，秦一白没逮着人。
等乔星海香喷喷地出来，饭也好了。
一边是日料，是一边是火锅，还有几个卖相奇惨的凉菜并一盆撒着细碎葱花的鸡汤——就是进门时，正在咕嘟冒泡的那一锅。
不得不说，秦三爷的进步是大大的，乔星海露出个笑脸，挑起大拇指。
他们把饭搬到了堂屋那张又矮又宽的茶几上，准备看乔星海录的综艺第一期播出。
——据说这节目是临时提档到了前面去填一个坑，因为原本要播出的另一节目里面有位嘉宾玩现了，一夜成为法制咖，不能出镜了，要重新剪辑。
“那人干什么了？”
秦一白还挺好奇，把肥牛下了锅就转头问乔星海，“嫖|娼？偷税漏税？醉驾？”
乔星海盯着刚下锅的ro，肚子饿，馋得不行，眼也没抬道：“这位表面光鲜，背后却背着不光彩的大尾巴——黄赌毒，一样没落。”
他一向不拿自己当个彻头彻尾的圈内人，干这行，混ko饭吃，念着当年意气风发时的一点梦想，才能一步一脚印往前走，伺候着难缠的甲方们。
因此说起这圈里的事，他比起只想瞧热闹的看客，还要冷漠几分。
“很多人是不懂感恩和惜福的。”他说，“他们被高高捧起，便真以为自己上了云端，可以将法律与道德视为不值一提的东西，随意践踏，早忘了谦卑和谨慎是怎么写的——哦，不，也可能真的不会写，四个字笔画挺多的。”
秦一白从他话音里听出些愤世嫉俗的意味，夹片毛肚在翻滚的锅子里烫熟，搁在他碗中，“出去这趟挨他们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