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冬至（一）
乔星海坐在副驾上，有点紧张。
“别怕，我们的人已经在外围布控好了，”开车的年轻警官看眼旁边的乔星海，“跑不了他的。”
乔星海手掌贴着裤子蹭蹭，抹掉了掌心的热汗。
“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
警官一笑，“瞧您这话说的，这种事多数人一辈子也碰不上一回。”
乔星海尴尬地回了个笑，想起自己剧本里头戴主角光环的逼王们，一个个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现在一反思，才发现他的主角们实在缺了点“人xin”。
“到了，您去吧。”车停下，警官给乔星海递耳麦，“万一碰上可疑的人，千万别逗留。”
乔星海应了声“好”，开门下车，临要钻出车厢时，他又回头问：“如果抓着他了，真能立案吗？”
警官点头，“当然，要不咱费这么大工夫干嘛。”
车门“砰”一声关上，在夜色里显得十分突兀。
外围，秦一白坐在警车里，紧盯前方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两只手攥着，脖子上已经冒了冷汗。
出发前，他问过带队的赵警官，他们在处理过往案件时有没有碰上过交易过程中嫌疑人向受害者对进行暴力伤害的情况。
赵警官当时没给他明确的答复，只说发生的几率非常低，让他不用过分焦虑。
殷奇是个偏执狂，没人能预料他下一步动作。
秦一白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脑子不受控地闪回录像里殷奇发疯的模样。
黑得浓稠的夜幕下，恐惧开始侵蚀他的理智，当年在他不知情的境况下险些失去乔星海的骇惧一股脑涌上来，驱使着他在这一刻必须得干点什么才能缓解，否则一样要疯。
秦一白下了车，拔腿就要往前去。
赵警官原本在指挥车里，往旁边一瞄，气得直跺脚，开门就冲过来了。
“干什么你！”
这位四方脸，一身凛冽正气的老警官没客气，上手就揪住了秦一白后脖领，给他拉了个趔趄。
赵警官声音不高，却足有威严。
秦一白让卡了脖子，气管猛遭冲击，没绷住，捂着喉咙咳起来。
“啊，下手重了。”赵警官又慈眉善目了，“没事吧，小秦。”
秦一白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这老赵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皮笑ro不笑的。
“你这时候闯进去，要坏事啊。”赵警官点支烟，喷出一ko白雾，“里面有程警官呢，怕啥。”
“那姓殷的……咳，”秦一白直起了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过去的卷宗我调出来看过，”赵警官瞧他一眼，“不至于。”
秦一白没理解，怎么就不至于了。
“关心则乱。”
赵警官一拍他肩，“你细想想，谁会放着生门不要，专去闯死门呢。”
乔星海放下最后一只行李箱时想明白了。
殷奇本来就没打算所有钱都拿走。
他让分五个地方，是为了放烟雾弹，让抓他的人分散开，他才能有机会得手。
鱼死网破是不可能的。
他压根也没想让鱼死。
殷奇的偏执给了知情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为了图一时之快，就会拉着乔星海一同永堕地狱般。
疯狂竟也能是一种保护色。
挺聪明。
乔星海想。
程警官带着乔星海从废桥下回来时候，乔星海发现秦一白居然夹着一根烟，在土坡上蹲着，占据了制高点。
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秦三爷一个俯冲从坡上飞奔而下，手里的烟好悬没给乔星海的羽绒服上烫出一个洞。
“真棒。我刚走了十分钟，您老人家烟都抽上了。”乔星海仰脸看他，挂着笑，“有出息。”
“赵队给的，叫我平心静气。”
“静出想法了吗？”
秦一白跟着露出个笑来，“那孙子是冲钱来的。”
理智上明白，但该担心还是得担心，人心这东西，哪能百分百料定。
“二位，是回还是留着再等等。”
程警官过来问了句。
“我们回了，”秦一白说，“不在这给你们裹乱了。”
“成。”程警官点头，“我找同事送你们。”
回去的路上，乔星海在后座睡了一觉。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连着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来的人又多又杂，后来将醒未醒时，他见着了他爸。乔光耀在乔星海大脑虚构的世界里也没变成和蔼可亲的老头，一双眼照旧冷漠，看儿子如同看个点头之交，嘴角还是向下弯着，两侧木偶纹像刻刀凿进皮肤里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