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晏荣点了点头。
“不走也好,家里的事情,你是该管管了,只是祖母跟二叔那边,恐怕又要给你找事情了。”
说到这个,薛晏荣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薛音瑶瞧着自家弟弟这沉默不语的样子,眨了眨眼——
“怎么了?是不是遇着什么事情了?”
薛晏荣叹了口气——
“姐姐,祖母把本善堂给我了,把西街的布庄给了二叔。”
随即就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统统告知了薛音瑶。
“原来是这样,祖母跟二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姐姐,我算过了,只要今年的御药还在,本善堂就不会死,我本来不想麻烦姐姐,可今年瑞贝勒似是想掺一脚,眼下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薛音瑶蹙着眉头将他打断“咱们是一家人,遇到难处,你不同我说,又去跟谁说?”
薛音瑶叹了口气,沉思了片刻,复又开腔道——
“那布庄给了就给了,你让母亲千万要宽心,御药的事,我来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保下。”
说完,薛音瑶将怀里的香囊拿了出来——
“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这个给你,是我前几天才绣的,你回去交给母亲,就说我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
薛晏荣接过香囊,不舍的看向自家姐姐——
“要是姐姐能亲自交给母亲,就好了。”
一入皇宫深似海,薛音瑶早已不是当初的自由之身。
这会儿再想家,也只能嘴上宽慰——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话罢,姐弟二人,就要分别——
临了,薛音瑶却又转过身来——
“晏荣,既然往后不走了,就成个家罢,早日让母亲抱上嫡孙,为咱们这一房,开枝散叶。”
薛晏荣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木讷,有些无奈,但看在薛音瑶的眼里,却以为是他害臊,笑了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面子薄。”
薛晏荣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待薛音瑶离开后,她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开枝散叶?如何开?又如何散?
除非打回娘胎,重塑一遍。
回来府里,薛晏荣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去了清音阁——
“娘!”
郑珺清见她跑的急,连忙将手里的茶水递给她——
“跑这么急做什么?慢慢说。”
薛晏荣猛灌了一大口,待气喘允后,低头从怀里将香囊取了出来——
“娘,我见着姐姐了!”
郑珺清脸色霎时一惊,眼睛倏地就瞪大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见着姐姐了。”
“你如何见到的?你姐姐出宫了?”
薛晏荣顿了顿,直到此刻,才将自己进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郑珺清的第一反应不是接过香囊,也不是问薛音瑶如何?而是抬手打了自己的——
不轻不重,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薛晏荣的侧脸上。
“你是吃了豹子胆吗!!”
薛晏荣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是何等大的事情!若是叫人发现了,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我宁可不见你姐姐,也不愿意让你去冒这个险!”
薛晏荣知道郑珺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会儿便低着头乖乖认错。
而郑珺清则动容于她的一片孝心,自然也不会真的责怪,伸手摸了摸方才被自己打的地方——
“疼吗?”
“不疼。”
郑珺清拉过薛晏荣的手,坐在了椅凳上,此时才拿过香囊,认真的瞧了起来——
“你姐姐的绣工比以前还要好了,她可好?”
“姐姐一切都好。”
“那就好。”
薛晏荣瞧着自家母亲,不停地抚摸着香囊上的刺绣,便又说道——
“姐姐让母亲千万放宽心,御药的事情她会想办法,替咱们保下的。”
郑珺清的眼眸顿时蒙上一层水雾,轻拍着薛晏荣的肩膀——
“真是为难你们姐俩儿了。”
不可避免的郑珺清又哭了一场。
薛晏荣一直守着,直到天色晚了,瞧着郑珺清喝下安神汤,差不多熟睡后,她才离开。
一回到栖子堂,薛晏荣就重重的倒在床榻上,握着拳头不停敲着自己的脑门儿——
“头疼?”姚十初问道。
“有点儿罢。”薛晏荣有气无力的说道:“母亲又哭了一场,我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儿。”
“夫人这是想大小姐了。”姚十初坐在床沿上,替薛晏荣揉着太阳穴。
“唉——”
“怎么又叹气?”
“十初,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姚十初头回听见薛晏荣用这样低沉的语气说话,手上一顿,抬眼看去——
“您怎么了?”
薛晏荣撑起身子,怀里抱着枕头,满脸的疲惫——
“姐姐说,要我成家,早日让母亲抱上嫡孙,我、我——”
姚十初明白这是薛晏荣的要害,也是她的软肋,更是她最无能为力的地方,瞧着她此刻眼中布满血丝的疲钝模样,心里也忍不住的酸楚起来——
不能早娶,守孝三年,剩下的还能用什么理由呢?
别说京里,就是关外,也没有到了二十五岁还未成家的男子。
“二爷,您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已经没办法了。”薛晏荣挠了挠脸颊“大不了再过几年,我就原回佛光寺出家当和尚。”
姚十初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声道——
“那怎么行?!二爷!您别瞎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薛晏荣晃着脑袋“那我总不能真娶一个回来吧?”
说着薛晏荣突然坐起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向姚十初——
“要不是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哪家女儿是痴傻的,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我的二爷,您今日是中什么魔了?净说些让人害怕的话。”姚十初蹙着眉头“我可不知道哪家女儿痴傻,您别来问我啊。”
薛晏荣摆了摆手——
“瞧你吓得,我同你说笑呢,我就算肯娶,母亲怕也不愿意,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薛晏荣跳下床去,赤着脚拿了块点心,边吃边说道——
“明儿咱们一块去骑马吧,今儿在宫里,我也不敢放开跑,总觉得束着手脚,没能尽兴。”
“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姚十初提着鞋子快走了过去“咱先把鞋穿上成嘛,赤着脚要着凉的。”
“你可真麻烦——”薛晏荣嘴上这样说,脚还是踩进了鞋子里。
姚十初蹲着将鞋子拔好,待站起身后,两只眼睛幽幽的瞧着薛晏荣——
“其实,与其您去找什么痴傻的小姐,奴婢倒觉得,俞二姑娘——”
“打住打住!”
薛晏荣登时就像被烧了屁股似的,蹭的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不跟你说话了!竟提这些乱七八糟的!徐聿呢!把徐聿叫来!”
“您叫他干什么呀?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不提了、不提了还不成!”
————
祁萍楠从钱庄里取了整一千两的银子,领着蒋幼清就去了金陵。
虽然明面儿上说是回去翻修坟墓,但实际上为了什么,不说她也明白。
不过蒋幼清看破却不说破,换个角度想,表哥的性子姨母是最知道不过的,他看中的不过是自己此时的容貌,倘若一旦遂了他的愿,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腻,到时候自己才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如此看来,这样反倒是件好事了。
“小姐,咱们走吧。”岁杪说道。
蒋幼清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一阵风吹过,马车帘被吹得掀起,随即一个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蒋幼清连忙将窗帘掀开,扭头看去——
只见薛晏荣一身紫色长袍,如炬的目光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骑在骏马之上,神采俊朗飘逸,一举一动都那般与众不同,头上的玉冠在太阳底下烨烨生辉,竟有几分霁月清风的感觉,时不时还与同行之人有说有笑。
蒋幼清看着他,脑中却跳到那日的场景——
自己蹲在地上哭,他买了一整杆的糖葫芦来哄自己。
他们不过才见了几面,可蒋幼清却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暖跟善意,她想着——若是他再多笑笑,或许会更好。
蒋幼清不由自主的,又多看了几眼——
俞二小姐?
蒋幼清睁大了眼睛,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幼清——”
“啊?”
祁萍楠抻头朝外面扫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
蒋幼清这才放下帘子,坐回了身子——
“没、没看什么,吹吹风。”
“春寒料峭的,别吹风了,仔细着凉。”
祁萍楠说着就把手里的热茶递了过去——
“多谢姨母。”
“这次修葺你爹娘的坟,可能要多住上些时日,原本我想着自己过去操办,但夜里总梦到你娘给我托梦,说想你想的紧,这才将你一并带过去,咱们小住上大半年,等明年年前的时候再回来,刚好赶上你及笄,到时咱们再好好操办。”
蒋幼清乖巧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祁萍楠多说,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托梦也好,修坟也罢,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远离罗洵麟——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能回金陵,能重新修葺双亲的坟墓,对自己而言,都是好的。
“全凭姨母安排就好,劳烦姨母费心了。”
“嗯,姨母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祁萍楠满意的笑了笑,随即便不再多言。
而蒋幼清则垂下眼眸,捧着手里的茶盏,脑子里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薛晏荣跟俞二小姐——
不知怎的情绪竟低落起来——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他们怕也就成亲了吧。
郎才女貌,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蒋姑娘这是吃醋了吗?”
蒋幼清:“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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