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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救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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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盼儿却只能勉强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柴房。

次日,周舍喜滋滋地抱个小箱子,出了客栈,一边走,一边掀开箱子看那成串的铜钱,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赵盼儿的圈套中。他边走边算计着:“先给姓徐的八贯,多半就能先交代过去。剩下两贯当本钱,去赌坊那翻个本……”想入非非中,他不留神一下撞到了一名健壮的仆人的身上,对方一把拎起他:“没长眼睛吗?”

一看那健仆的衣着打扮,和他身后的四名同伴、两位丫鬟,以及被他们环拥的华丽马车,周舍不由得愣了一下。

马车中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小四,算了,别和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接着,车帘掀起了一条缝,露出赵盼儿半张被浓妆打扮得娇艳欲滴的脸来。

周舍还没认出她,正自惊艳,赵盼儿却惊呼一声:“周舍?”她下了车,快步逼近周舍:“你怎么在华亭县?宋引章呢?”

周舍半晌才认出眼前这个她珠翠满头、服饰华丽的女子就是赵盼儿,支支吾吾道:“引、引章她在家里。”

赵盼儿眼带杀气:“你当真和她已经成亲了?”

周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两个清脆的耳刮子就打得他晕头转向。

“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没眼力负心汉!”赵盼儿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转身就上了车。两健仆却早已将他架到一边,往地上重重一扔。

孙三娘上前,狠狠地往他脚上一踩,听着他杀猪般的惨叫,高声道:“活该!我妹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转头跟她闺中密友私奔,不打你打谁!”

孙三娘转头气哼哼地上了车,围观百姓们还听到她气愤的声音:“你当初干嘛要瞧上他呢?他就是个西贝货,只图着假银光鲜,真金倒看不上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周舍,先是揉着被扇得红肿的脸,继而傻笑道:“她对我一往情深?”

这时,有人发现了刚才赵盼儿掉落的一只金钗,捡起后,大家纷纷议论。

“嗬,瞧瞧这珠子,至少值两贯钱!”

“看那打扮,是刚下船的吧,瞧,瞧,他们进了会仙楼住下了,那的房钱,可要比全福贵两倍!哪来的小娘子,这么漂亮,又这么有钱?”

听到“有钱”那两字,周舍突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金钗,往赵盼儿住的会仙楼走去。

会仙楼二楼客房内,赵盼儿面前摆满了珍酿佳肴,孙三娘心急地往窗外望,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人。刚才她们对周舍动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虽然解不了心头之恨,到了这会儿,一直不见周舍上来,她们倒是有些担心刚才打重了。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周舍在门外说道:“赵娘子,小可周舍,刚才捡到了您的金钗,特来归还。”

赵盼儿忙做出一副醉态,示意孙三娘去开门。门一打开,周舍就看到了露着一小半酥胸正举杯浇愁的赵盼儿。

孙三娘骂道:“谁叫你来的?我们姑娘正不自在呢,赶紧给我滚!”

孙三娘欲抢金钗,此时赵盼儿却带醉一推酒杯,语带哭腔:“凡郎,你跟周舍一样,都是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

周舍刚才已经跟楼下一名相熟的妓女打听到,赵盼儿本是一名花魁,后来靠给人当外室赎了身,不久前两人的关系被人家的正头娘子察觉,正头娘子撒泼闹事,直接把赵盼儿赶出了钱塘,然而那官人极为惧内,连话都没敢吭一声,拿了不少钱才把赵盼儿打发了。想来赵盼儿口中的凡郎就是那个已将她弃若敝屣的郎君了。

赵盼儿酒后的声音娇媚至极,周舍听得骨头都酥了,他一把推开孙三娘,挤进了门:“周舍有罪,周舍惹了赵娘子生气,这就任您打骂,随你责罚!”

孙三娘一声惊呼,忙快步赶在周舍之前进了房间,替赵盼儿拿过一张披帛盖上肩头,恨声对周舍道:“光天化日还敢闯门,再不走我叫人啦!”

赵盼儿却醉意朦胧地从孙三娘背后探出身来:“周舍?不许他走!我要、我要打死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王八蛋!”

孙三娘忙用力分开她和周舍,冲着门外道:“小二,快拿点醒酒汤来!”

“我没醉。”赵盼儿身姿柔软,上身一滑便挣开孙三娘,一手拉着周舍,一手指着自己,“你说,宋引章除了会弹琵琶,哪点比我好?她有我美吗?有我识情趣吗?”

周舍晕乎乎地答道:“没有,没有,她连你一个手指甲盖都比不上!”

赵盼儿却并不欢喜,突地起身过去,她的醉步如胡人舞姬般曼妙至极,冲着周舍喃喃道:“你骗我,那凡郎为什么要赶我走,就因为我曾在贱籍,就连服侍他也不配了吗?”说到这里,赵盼儿一把扯住周舍哭了起来:“凡郎,你为什么要听那婆娘的话赶我走?你又为什么又要背着我跟宋引章那个贱蹄子私奔?”

周舍的眼神却一直紧锁在她发间摇摇欲坠的一根钗子上,那支钗子上面悬着一粒豌豆大的明珠!他一边眼馋,一边敷衍道:“赵娘子别哭了,他在意,我不在意!贱籍又怎么了?薛涛,红拂,不都是一等一的传世佳人吗?”

这时,小二送了醒酒汤来,孙三娘急忙接过强喂赵盼儿:“没错,盼儿你想开些。来,再多喝两口,顾衙内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赵盼儿又像舞蹈,又像醉舞踉跄,眼看差点歪倒在周舍身上,却又将身子堪堪倒在另一边三娘身上:“少来了,这世道女人没个丈夫,就没个依凭。纵有家财万贯,明珠一斗,活着也没什么味道!”

周舍扶住赵盼儿,把她从窗边拉走:“你说得是,说得是。来来,别站在窗子边,小心酒后受了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盼儿横了周舍一眼:“呸,你少来献殷勤!当初在钱塘,我听说你周舍是个人物,叫三娘给你送花签,邀你过来喝茶,你连理都不理我。非但不理我,还变本加厉,跟着那小贱人私奔!”

“啊?有这事?”周舍被说傻了。

孙三娘帮腔道:“哟,翻脸不认?你那个叫招财的小厮呢?让他过来跟我对质!”她学起男人说话的嗓音:“我家员外正听宋娘子弹《霓裳羽衣曲》呢,没空喝什么破茶。”

周舍有些拿不准,但觉得顺着赵盼儿的话说总没错,忙道:“啊,啊,那混账不听话,早就被我给卖了!赵娘子,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其实自打第一回见你起,我就知道你比宋引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之所以犯糊涂,匆匆忙忙地和宋引章离了钱塘,也是因为怕自个儿把持不定,毁了跟她的山盟海誓,一心只想拜在您的石榴裙下啊!”

赵盼儿眼睛一亮,坐直身子:“当真?”

周舍竖起手指,张嘴就来:“比真金还真!若有一字虚言,叫我变个小王八,当娘子床腿底下的垫脚石!”

赵盼儿扑哧一下笑了,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周舍的胸膛:“你这个人,还有点意思。”

周舍马上给赵盼儿倒了茶:“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盼儿姐,这就以茶代酒,请盼儿姐恕罪则个!”

赵盼儿笑了笑,端起了茶,喝了半口,周身气质由风情万种到端庄无比,看得周舍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

趁周舍不注意,孙三娘离开了房间,打扮成小厮的银瓶马上跑了过来,孙三娘向她耳语了几句,银瓶便下了楼。孙三娘回首,只见透过窗子,周舍正小意殷勤地和赵盼儿说着话。而赵盼儿眼波流转,自有一股风流媚态。

孙三娘学了学她的动作,自己觉得怪异,不禁打了个寒战,喃喃道:“天爷,还好我不是个男的。唉,也不知道那位顾指挥,现在怎么样了?”

房间内,周舍显然已经喝醉了,但还是给赵盼儿夹菜:“再来点……亲亲,我是恨毒了那宋引章,她嫁了我才三天,就和邻家的后生,给我戴了绿帽子。盼儿啊,我心里苦啊,我后悔啊,当时为什么要跟她走,而没有留下来,和你说说知心话儿。”

赵盼儿不留痕迹地避开周舍:“真的?你没骗我?”

周舍一把抓住赵盼儿的手:“没骗,若我有一字虚言,叫我不得好死!”可刚说完,他就打了个酒嗝。

赵盼儿厌恶地扇面前的空气。周舍乖觉地站了起来:“我去方便方便,马上回来。”

与此同时,一名中年男子在银瓶的指点下上了楼,迎面正碰上从净室出来的周舍。他二话不说,一把拎住周舍:“奶奶的!有钱在吃喝嫖赌,没钱还老子?”他几拳下去,打得周舍大叫大喊。食客们纷纷闻声而来看热闹。

“住手!”赵盼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扶着门框站着,似是还有些薄醉,“你干嘛动手打人?”

那人打量着赵盼儿,愈发来了精神:“哟,有美人帮他出头啊。他欠老子十五贯,拖了快半个月都不还,你说该不该打?”

周舍急忙摆手:“别听他的,我只欠了他十贯酒钱,他硬要涨到十五!”

对方冷哼一声:“九出十三归,江湖上就这规矩!你还不还?”说着,作势要打人。

“等等!”赵盼儿抬高声音制止道。一时间,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她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不就十五贯吗?谁没个手紧时候?只要我赵盼儿在,就不许别人作践我朋友,三娘,拿我那个汀兰的箱子!”

孙三娘应声出来,“咚”的一声,把一个两尺见方的小箱子扔在了讨债人的面前。

赵盼儿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说:“这里头有十六七贯,都拿去,多了的,就当是姑奶奶赏你这双看人低的狗眼的!”

在场众人瞬时间齐齐张大了嘴。

与此同时的码头上,卸货的挑夫忙碌不停、运货的车辆络绎不绝。顾千帆正在海边凭栏远望,他已经发现此处果真有从番邦来的商船,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渐渐明晰起来——杨知远是漕司判官,一年前才到两浙路上任,他为人机敏,又管着江南财政,很快便发现了郑青田偷开关禁中饱私囊的罪行。郑青田想买通他,无奈杨知远却颇有点骨头,油盐不进,坚决要向朝廷上书弹劾。于是郑青田狗急跳墙,动了杀心,派了手下假扮盗匪去杨家灭口,并想栽赃到和杨知远有旧怨的宁海军知军身上。可惜不巧,他们动手的那一晚,皇城司正好也微服到杨府办事,两下里忙中出错,就火拼了起来。尔后郑青田又发现了他的身份,于是就发动他买通的江南大小官员,对他联手进行追捕。

陈廉兴致勃勃地凑到顾千帆跟前:“市舶税好像是以五成计吧?那这二十多条船里要是有三五条是不走明账的南海番商,管事的人不就赚大发了吗?”

顾千帆瞟他一眼,他还从未见过这么不见外的人质:“问这么多,真想当我的同党?”

陈廉贼贼地一笑:“想!昨天您把火珊瑚钗子收起来的时候,我看到您那块狮头金牌了。愿来您是皇城司的指挥呢!我也不蠢,您昨天一说,我就琢磨过来了。居然敢违反朝中严令,偷开关禁,这钱塘知县真是胆大包天!”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又谄媚起来:“指挥,咱们商量个事呗,反正不打不相识,能不能给人家一个机会,跟您为朝廷效个忠呀? ”

顾千帆退开一步,讥讽道:“不怕拖累你家几个女人了?我可是钦犯。”

陈廉知他在讽刺自己,可他天生脸皮厚,打个了哈哈:“钦犯?像您这样的英雄,能是钦犯?明明是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跟您交个底吧,我其实是东京人,跟着上头被调到了这个破地方,成天吃米吃鱼,都快发疯了!我好想吃我娘做的面条,好想我大姐做的馒头,二姐炖的羊肉!要是能跟您进了皇城司,哪怕只是当个打杂的,那也好啊!”

顾千帆原本正看向远处,闻言不禁再次打量了一下他:“就为了能吃上面食,你愿意跟着我当钦犯?”

陈廉用力一拍胸口:“要我把真心挖给您看吗?”

“不用,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顾千帆指指码头上正对商人颐指气使的魏为,“想个法子,把他给弄到那边的树林里,不要惊动任何人。”说着就率先朝林中走去。

一盏茶功夫不到,陈廉便将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魏为丢到了顾千帆脚边,随后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而顾千帆却只是拿着那只爪哇火珊瑚钗细细地端详。若不是背后传来拳头声和“唔唔”的痛呼声,几乎让人以为他真的只是在鉴赏首饰而已。

不久,挥拳声停止,陈廉喘着气走过来:“禀指挥,打完了,四十九拳,一拳不少。”

顾千帆回过头,只见魏为鼻青脸肿,嘴角已经流出血来。“还认得我吗?还敢冒充自己是宁海军的人吗?”

魏为慌忙点头,又摇头。陈廉拉掉了魏为嘴里塞的布。魏为喘着粗气央求道:“下官是钱塘魏为,所有的事都是我们县令郑青田逼我干的。求指挥您高抬贵手,饶下官一命!”

顾千帆并不理会他的恳求,继续发问:“这样的珊瑚钗子,是不是从私泊在那的爪哇商人那流出来的?”

魏为没想到顾千帆连这个都知道了,事已至此,他为了保命也只能卖了郑青田:“是,这也是郑青田吩咐的,他说一两笃耨香从广州贩来,要卖三四万钱,其中一半都是市舶税,但我们只要悄悄地许了南洋番商在杭州停泊,只问他们收一万,番商们肯定更愿意过来。”

顾千帆早已猜中了这些,他继续问道:“每年你们要从这些生意里发多少财?”

魏为听出了顾千帆语气中的寒意,颤声答:“二十万贯。”

顾千帆闻言眼眸急收:“郑青田买通了哪些官员?他又找了皇城司的谁,才泄露了我的行踪?”

魏为心中一紧,头摇得活像拨浪鼓:“下官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位京里的内官,还下了个格杀勿论的令。”

顾千帆双拳紧握,哑声问道:“郑青田花了多少钱?”

魏为直觉形势不妙,连话都说不顺了:“二、二十万贯吧?钱是折成金银铺的契,飞飞鸽送到东京的。郑、郑青田说了,要是被您报到御前,我们都是一个死字。只只有舍得这么多钱,才能留下下一条生路来。”

顾千帆抓紧了手中的金牌,紧闭上了眼睛,有能耐杀皇城司指挥使的内监恐怕也只有一个了,而这个人恰好就是他的直系上司——皇城司使雷敬雷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