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既然能让温昀紧张到这个程度，可见王位有多么不稳，那就利用温昀将计就计，他越在意什么，便越不给他什么。
此番出征，不是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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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玉行军多日，加之之前在西南平寇时受的伤，眼下低热难耐，受伤的患处也因为疲劳和气候转变起了脓。
温兆坐在马车中，有些担忧：“阿玉，你可还好？”
方如玉吊足精神，强撑着倦意低喃道：“只是有些困了。”
温母也非常担心：“之前就知道你受了伤，却还要你一路护送，真实难为你了。”
“伯母您说的是什么见外话，我与温良自幼玩到大，早就视你们为亲父母，能亲眼看到你们天伦重逢，这是好事，你们别因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然我那温良弟弟该怪我护送不周了。”方如玉也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带着浑浊。
方家的处境并不比当时的温家好多少，也就这一遭镇守四方把方家送上了翻身，可惜他却像一匹不知疲倦的烈马，从皇帝登基开始便不停周转于各战场，劳累、病痛，与其年纪不符的压力都成了他肩上的巨石。
而他却只能微笑，告诉自己，接下去的日子无论是温家还是方家都会变好。
“还剩两百里就到边境线了，伯父伯母，您们可以见到温良了。”而他也能见到自己的知己旧友了。
原以为的天涯两隔，没想到还能有重逢之日，方如玉就算身体再有不堪也是极为喜悦的，尤其是知道温良一切安好，平安顺遂。
副将挥停了队伍，马车的轮毂咕哒一声停止。
方如玉探出门帘：“怎么停下了？”
副将下马，对着方如玉鞠躬道：“还请将军下车一说。”
方如玉望着远处绵延的黄色山脉，心知那一头便是温良的所在，两眼冒出了期盼的光，他浅答：“好。”
副将作为西北战区的老兵，怕是要交代地形上的事宜，却不想，才下马车，对方就摸出了一道明黄色的褶子。
“……这是？”
方如玉不解。
副将跪下道：“这是出发前皇上便留下的密旨，让我们接近八万军士再将密旨转露给您？”
八万军士？什么八万军士。
齐国统共十二万士兵，哪里凭空多出来的八万？！
这密旨又是什么情况？
他无暇疑虑，倏地出手接过密旨，春风还来不及吹向这片荒芜的土地，那冷冽的寒意却砸入了他的心底。
【委任方如玉为本次奇袭的主帅，携两万精兵诱敌深入，八万民兵绕后围剿，诛杀西戎在场所有军士，其中包括叛贼温良，不得有误。】
黄纸黑字，每一个字都像刀刃在血肉上刻出来一般渗出痛苦的嚎叫。
为什么…
齐国眼下好不容易归于安稳，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人臣子，定然想不到君心，那偏执的狂厉，那至上王权的奢念，都是帝王之位的诅咒，没人可以逃脱。
“阿玉，怎么停下了？”温兆也掀开了车帘。
方如玉立刻藏起密旨：“说是前方有沟渠，要停下来商量新路线。”
蛮荒之地，何来沟渠。
方如玉的谎言叫温兆一眼识破，而他的目光也瞧见了方如玉身后的明黄色卷轴，他知道，一定是温昀下了什么不能被他们知道的密旨。
温兆没有直接挑明，而是躬身回了马车：“那行，快到了你告诉我们。”
“诶，好的伯父！”
他承认，这一刻他的信念动摇了。
如果只是为了方家的崛起和荣华富贵，那遵照这道密旨而为之，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他活着当真只是为了这富贵吗？
若是如此，他父亲当年就不会被先帝厌弃。
忠义与天下，是父亲教会他的道理，手足情深，他与温良早就是互托性命的朋友，要他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身为人臣，胆敢抗旨，等着他的就是连同自己刚成为贵妃的妹妹一起人头落地。
他哼笑了一声，原来手中的宝剑除了砍向敌人，更能砍伤自己最珍视的存在。
方如玉这才感受到当日温良和亲时的心境。
身为臣子，是这么无力…
很多事情，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而高高在上的王权，只消一个念头就能毁了别人的信仰与道义。
他捂着自己溃烂的左手伤口：“真他妈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