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这是努赤澜最好的打算,可也并不是绝对会发生的情况,打仗讲究的是信息对称,如果只是三五万士兵,他的泉州城是能抗住一轮攻击,可若是八万十万,抱着一举歼灭的想法,那就算是几个泉州城,也绝对抵不住。
温良浑身发冷:“王位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在王位上失了初心,权力不是得到了吗?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努赤澜嘴唇紧抿,那张厉寒的脸在月光下难得地出现一抹淡淡的哀愁:“温昀,是个治国的人才。”
善用兵法,也知道怎么铲除异己,若非他才上位不久地位不稳固,这大齐还真有起死回生之力。
“是我轻率了。”努赤澜作为西戎的王,这一切理论有他承担,“我以为他新上位,绝不敢有什么大作为,却没想到…他真的敢……”
也许温昀这样的行为称不上一位明君,但的确是能为大齐的现在带去一次新的生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原来这个道理,是运用在这里的。
就算这次突袭失败,大齐也会拉着西戎进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境遇,彼此元气大伤,需要时间恢复。
而这样的结果会让他们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和平。
往另一种极端的方向去说,万一成功了,那西戎铁骑的霸权也将成为史书中的一页,他的辉煌将停滞于此,无论怎么样,大齐不会亏。
温良却坦言:“他陌生的已经不像我的兄长了……”
过了一会,温良又开口:“不,他从小就是这样权衡利弊,做事稳重……我才是天真的那个,自以为懂大道理,怀着黎民百姓,实际上不过是披着虚伪的君子之道,什么都不能做。”
眼角的湿润已经不足以让泪水滴落,他的心情跌落了谷底,似难回天。
努赤澜的手心一如既往地覆向温良的手背:“你是西戎的王后,无论接下去发生什么,我们都一同承担。”
这个世界不需要有人承认对错,无情的刀剑是促成统一的前提,努赤澜幽幽道:“就算我们在这里失败,西戎也不会在今天灭亡。”
更艰难、更困苦的岁月,西戎都经历过。
被大齐支配了百余年的恐惧,却没有将西戎人的希望扼杀。
“你要相信,你背后的西戎。”努赤澜吻向了温良的唇角,“也要相信大齐的子民。”
正因为相信,他们才互相扶持着走到了今天。
任何血泪都带不走先辈们为了和平和统一所做的付出,充满崎岖的偏见,充满质疑的声响。
“还有,你要相信我。”努赤澜的吻渐渐离开,温良的耳边留下这句承诺,“只要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这个世界都不会回到绝望之中。”
温良的胸口起伏,荡起的温暖像是一个力量,在自己的身体内流窜,他麻木的指尖也逐渐恢复直觉,反手握住了对方温热的掌心:“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就算他们只剩下五千铁骑,但达勒还有两万援军,就算泉州陷入了危机,可至少他们还有解救这八万民兵的可能。
这世界上所有的和平,都是建立在牺牲之上。
*
晨光斜撒在沙漠之上,这看似毫无希望之地,却是带去和平的第一站。
努赤澜和温良坐在战马之上,两人互看一眼,努赤澜率先笑了:“王后身披战甲,英姿飒爽。”
温良背着骨弓:“你敢将后背留给我吗?”
努赤澜淡笑间,露出了白色的齿贝,只听一声低厉的——“驾。”
五千铁骑面对数万士兵,疾奔而去,无人畏惧。
方如玉如鲠在喉,长剑向前——“杀!”
乒乓声封住了风沙的声响,马车内的温府温母紧紧依靠在一起,他们能做的便是向上天祈祷。
方如玉直冲努赤澜,可是他的身体实在太疲惫,次次挥剑都扑了个空。
努赤澜认出了对方:“方如玉?”
方如玉勒马:“你认识我?”
努赤澜点头:“你是温良至交,先前上京兆我便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不记得我也正常。你……想见温良吗?”
两人牵着马,互相兜着小圈,周围的人都有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就连蠢蠢欲动想要偷袭的副将也只敢在附近驻足,那是因为温良的箭矢每次都在他想要上前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努赤澜沟洽的同时不忘冲着温良的方向望去——那个文弱不能自理的温良早就成了他可靠的信赖。
方如玉的眼神却暗了下去:“杀了我。”
努赤澜回身:“…什…什么?”?